天空飘洒着雪花。
朱元璋倚在门槛前的摇椅上悠然摇晃,朱怀特意准备了两把摇椅,一把供他在皇宫使用,一把则放置家中,以便他随时歇息。
朱怀坐在朱元璋身后,替他揉捏着肩颈。
朱元璋则闭目讲述着昔日的旧事,“此案我要亲自督导。”
听着朱元璋看似不经意的话语,朱怀心中一紧。
感受到朱怀手上力道的变化,朱元璋问道:“是不是有话想问?”
朱怀迟疑片刻,开口问道:“老爷子,这种容易得罪人的案子,皇上为何要交给您来办?”
朱元璋坚定有力地说:“只因我无所畏惧,不畏得罪任何一人!”
“你未来也需如我一般,不畏任何权势!”
朱怀领悟地点点头:“我懂了!”
朱元璋含笑,期待这小子言行一致。
朱怀又追问:“老爷子,皇上对您如此信赖吗?我有个感觉——”他欲言又止。
朱元璋饶有兴趣地问:“什么感觉?”
朱怀直言:“我觉得您的权力,似乎比蓝玉还大,您自称黄武,但我从未听闻朝廷中有这号人物。”
朱元璋微感惊讶。
“因此我非常好奇,您和洪武老爷子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竟能亲近至此。”
嘿嘿!
小子终于察觉到异样了吗?
那就自己慢慢思考吧,自己悟出的道理,比别人告诉你更有价值。
否则日后怪我一直在骗你,那就不美了。
朱元璋摸着胡须,巧妙地转移话题:“你怎么不问问怎么处置周德兴,反而关心这些杂七杂八的事,真是个糊涂蛋!”
朱怀略显尴尬,随即回应:“哦,那我们还是说回周德兴吧,您请继续。”
朱元璋颌首,于是再度追溯过往岁月。
“周德兴也是淮西人,同样是淮西出身的将领,只是他性格上存在一些瑕疵,若非要描述,大概可与唐朝的侯君集相提并论。”
“至正十三年,作为皇上的同乡好友,他随皇上起事,此后参与了平定陈友谅、张士诚的战役。”
“至正二十七年,与杨璟、张彬共同征伐广西。”
“洪武三年,受封为江夏侯。”
“洪武五年,率领军将赵庸、左君弼攻打南宁,讨伐湖南、广西等地的土司势力。”
“洪武二十年,负责经略福建,但因遭到都察院弹劾,如今赋闲于应天府。”
周德兴一生的经历,朱元璋如数家珍般讲述出来。
“孩子,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朱元璋突然发问。
朱怀点头:“有!他立下赫赫战功,为何仅被封侯,而像蓝玉这样的晚辈已经封为国公了,这是什么原因?”
朱元璋赞许道:“问得好,问到了关键处。”
“为何周德兴虽有如此战功,却未得到更高的封赏呢?同为淮西将领,他却与常遇春、徐达等人不合,常常想借助与洪武帝的关系,去排挤他人。”
“这样的人,一旦赋予高位,对整个官僚体系的稳定极具威胁,并且会进一步激发他的野心和贪婪。”
“因此,我们必须压制他,若按他的战功,怎可能仅仅封为侯爵?”
“同样的话。”
朱元璋凝视着朱怀,试探道:“哪句话?”
朱怀即刻回答:“您曾说,作为决策者,对部下的每一次封赏都不能随意决定,必须让他们明白封赏背后的深意。”
朱元璋颇感欣慰:“你把我的话都记在心里了,说得对,就是要学以致用!”
这一幕,若被他人看见,恐怕都会瞠目结舌!
在他们口中,大明王朝那些正一品乃至王侯级别的官员,仿佛不再是鲜活的人,而是棋盘上任由他们摆布的棋子!
朱元璋轻轻叹息:“正如唐朝的侯君集一样,侯君集未能理解李世民压制他的意图,周德兴也同样未能读懂洪武皇帝的心思。”
“这些年来,皇上待他不薄,尽管没有赐予王公之位,但他的田产与俸禄却是最高的。”
“他一年所得,足够寻常百姓家享用百年之久,然而即使如此,他仍然贪得无厌,开设赌坊。”
“对于这些,皇上可以容忍,但他竟然胆敢侵吞赈灾款项,这是绝对无法宽恕的!”
讲到这里,朱元璋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