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杨安饴这么说,李大夫疑惑地侧过头看着她,“你说的是改造犯,还是送改造犯来的人?”
“当然是改造犯了,送他来的人早走了。”
杨安饴说着停了下来,指着前面说:“师父,你看,就是那个人。”
李大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穿着一身补丁衣服的男人正朝牛棚走去。虽然看不清脸,但那稳健的步伐和挺直的脊梁,跟之前三位的确大有不同。
他忍不住蹙起眉头,“这人......”
杨安饴双手环抱在胸前,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师父,你觉得他像是被斗过后下放的吗?”
李大夫摇了摇头,“不像,但......如果不是改造犯,又咋会送到
“要我看,这其中肯定是小鸡不撒尿,必有个道道儿。”
杨安饴望着消失在牛棚里的背影,眼底越发深邃起来。
另一边,被杨安饴师徒俩念叨着的张思祥,刚进牛棚就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阿嚏!阿嚏!”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他还是被牛棚里气味熏的睁不开眼。
于皿不动声色的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挑起门后的扁担和木桶就要走。
见这屋里唯一一个人要走,张思祥急忙把人拦了下来,脸上堆起笑脸。
“老哥,你别急着走,我是新来的,咱们这不是应该有三个人吗,其他两个呢?”
于皿转了个身,肩上的扁担随之转了过来,扁担上挂着的木桶差点打到张思祥脸上。
瞬间,一股浓郁的屎尿味冲入他的鼻尖。
“呕......”
张思祥捂着鼻子向后退,脸上的嫌弃隔着二里地都能看见,“这里该不会装屎了吧?怎么那么臭?”
于皿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一闪而逝的精光,淡定的说:“这本来就是装屎的,既然你是新来的,那就跟我一起去干活吧,另外两人早就过去了。”
“啥?让我和你们一起去掏粪?”
张思祥满脸抗拒,眼睛在眼眶里转了几圈,“那个,我刚被送过来,实在太累了,要不你先去,我等会儿自己过去。”
“你知道地方吗?”
“额,我到时候会问的。”
“那我先走了。”
于皿毫不留恋的走出了牛棚,走到大队部后面的公共茅厕,一言不发的干起活来。
冬天昼短夜长,黑夜很快来临。
结束了一天工作的于皿三人回到牛棚,里面空无一人。
唐老头纳闷的问:“老于,你不是说又来一个,咋没人呢?”
“不知道,别管那么多了,赶紧烧点水做点东西吃,明天还得早起。”
于皿脱下最外面夏天的外套挂在门口散散味,露出里面带着补丁的旧棉袄。抄家时,他的所有物品,包括好衣服都被抢走了,只有这一件破了洞的没人要。
现在干着掏粪的活,每天把夏天的外套套在最外面,弄脏了还能洗洗。要是直接把棉袄穿在外面,衣服脏了还不能洗,那就太折磨人了。
三人该挑水的挑水,该摘菜的摘菜,该劈柴的劈柴。不一会,一锅无油无盐的清水煮野菜就好了。
吃过饭,于皿照常拿出枕头下的小本子想记工分,却发现本子里夹着的铅笔头掉在了外面。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的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一早,五辆解放车相继开进石羊大队,停在了雕像厂外的老槐树下。车门打开,各个国营商店的采购从车上跳了下来。
谢荣看到一次性来了这么多人,头都要大了,脸上还得堆起笑容迎上去。
“今儿个刮的什么风,把几位都吹来了?”
各个国营商店的采购员互相瞪了一眼,纷纷挤着走上去。
“谢厂长,你该不会忘了今天是啥日子了吧?我要的货这次可不能再少了。”
红旗公社国营商店的王主任率先出声,说什么也要保证这次的数量。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道:“我们的也不能少!”
谢荣脸上的笑容瞬间塌了下来,“各位主任,咱们不是说好了,月底统一交货吗?现在距离月底可还有三天呢。”
汉源公社国营商店的刘主任抗议道:“那不行!凭啥红旗公社的就能今天交货,我们的就得等到三天后?”
“就是!每次我们都比红旗公社到货晚,同志们都抗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