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中的韩聪,看在俗世中还有一个亲人,也看在皇太后这个得了她衣钵的弟子份上,说:“好,自此之后,我们蚩人派真正隐于江湖,谁若是再参与官府之事,一律逐出门派。韩潇,左清羽,如果你们再敢来找我们的麻烦,我老婆子就是拼了一死,也要让你们伤筋动骨。”
韩潇不是吓大的,冷笑说道:“官府与江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此事若非是你们蚩人派先参与进来,何至于差点落得灭门的下场?”
左清羽亦是傲然说道:“如若你们再敢插手南霖政事,我南霖虽国小,但也足以将你们赶尽杀绝。”
蚩人派势不如人,杏儿清楚若不是看在皇太后的脸面上,他们几个怕是要全死在这里了。势不如人,杏儿只得上前抱起韩聪的尸体,对皇太后说:“媚儿,我们走吧。”
皇太后也抱起了安王,最后看了皇帝一眼,“我走了,你好好地活着。”
皇帝听到皇太后连哀家都不用,便知道她是绝了心要离去,不由泪流下来,眼巴巴地问道:“母后,您不要儿臣了吗?”
皇太后背着皇帝,眼眶微湿,“我陪了你将近六十年,从你出生的时候一直陪到了你满头白发,现在,你已是当祖父的人了,就不要再叫我这个老太婆陪你了,我也该去寻找属于我自由。”
望着皇太后绝然离去的背影,皇帝禁不住号啕大哭。
正如皇太后所说,他从生下来,就在皇太后保护之下,陪伴之下。一个陪了他近一辈子的人,一个他依靠习惯了的人,突然走了。他的日子不多了,皇太后这一走,此生已不能再见。
这一去,如同死别。
从现在开始,他也是个没有母亲的人了。
皇帝伤心之下,竟活活地哭昏了过去。
等他悠悠地醒来,已经回到了皇宫,天色也暗了。
殿中已点起了烛火,皇帝转过头,看到守在床前的万昭仪,哑着声音问:“这个局,你也参与进去了吧?你们都知道,唯独朕,一直被蒙骗在鼓里。”
万昭仪捧着茶水要喂皇帝,却被愤怒的皇帝打倒了。她拿着帕子抹着手上的茶渍,低低地说道:“如果嫔妾告诉您,皇太后是个蚩人,您会相信吗?”
皇帝自然不会相信,他如何会相信敬之爱之的母亲是个怪物?
万昭仪坐在皇帝床前,给他拢了拢被子,无奈地说道:“原本太子为了不让您伤心,是不想让您知道这一切,可是皇太后与安王不想。在元宵凌晨那天,她去了东宫,与安王妃合谋,要在夏季开个赏荷宴,在宴中下毒,欲图诬蔑太子和太子妃毒害于您。太子也是没有办法,他不设这个局,不仅您性命难保,他就会落得和大皇子一样下场,这个江山也会被皇太后与安王谋去。”
皇帝听后,默然不语。他靠在床头良久,怠倦地闭上眼睛。
许久,皇帝无力而低沉的声音传来:“传朕的旨意,安王欲图谋反,已被就地处决,虢夺安王封号,将他以及其子从皇家族谱中划去,安王妃并其娘家一律按谋反之罪处决。皇太后、皇太后被安王谋反时误害,已经驾崩了。”
(注:皇帝、皇太后、太皇太后、太上皇之类去逝,皆用驾崩二字。)。
皇帝又疲倦地说道:“去告诉中书省一句,朕身子无力掌管朝政,从即刻起,朕禅位于太子。”
万昭仪一惊:“您……”
皇帝摆了摆手,说:“你不要多说,马上让太监出宫,宣二品以上的官员进宫,朕要退位。”
万昭仪见皇帝连明天都不等,连夜就要禅位,再见皇帝萎靡劳倦的样子,知道他因皇太后的事,以及皇太后的离去伤透了心。
万昭仪伸出,紧紧握着皇帝的手,“皇上,您别怕孤单,也别怕寂寞,嫔妾会一直陪着,不离不弃,此生不悔。”
“昭仪……”皇帝看着烛光下,万昭仪坚定的眼神与深藏的柔情,禁不住双眼一热,心里的委屈一起涌了出来,“昭仪,母后走了,她什么都不要了。”
“她去过她想过的日子了,皇上,往后我们也去过我们想过的日子吧。”
皇帝反握住万昭仪的手,点了点头,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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