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元昊一称帝,就又不知道要起多少风波了。”老掌柜的站在那里,一手拿着酒壶,一面叹气道。
“掌柜的您就别想这么多了,看您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关心这些。”一个中年客人坐在旁边挨着的桌子上,劝说道。
“唉,我们这种老骨头了,倒也没有什么好想的了。可是,这战火一起,有多少人要惨遭离别啊。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啊。自古以来,战事不断,但是没有哪一场战争,是真的为着老百姓着想的。唉,自古帝王最无情啊。”老人说着竟然老泪纵横,忍不住潸然泪下。
“哎,老掌柜的,你这是什么话,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旁边又一个老者带着一丝担心,小心谨慎地劝说道,“如今这世道,这种话可说不得。不小心,那可是杀头之罪啊。”
“呵呵,多谢,多谢提醒。”老掌柜笑了笑,心中却是百般苦涩。战火一旦燃起,牵连的便是数以万计的生命。他还记得,自己当年,因为战争,抛妻弃子,最后呢?结果如何?不过是家破人亡罢了。名义上说得多好听,为了家乡的人民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其实呢?不过是为了满足帝王的贪欲,而用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的性命去铸成他的所谓霸业而已。可惜,君君臣臣,帝王就是帝王,普通百姓就是普通百姓,命贱的人,怎么能和那些富贵命相提并论?老人只得在心底叹息,也不再多说什么。
范仲淹注意地听着他们谈论,自顾自的吃着饭。自从夫人死后,他便很少再有心思吃一餐丰盛的饭菜了。跟着自己一辈子,数遭贬谪,却总是没有过上一天安心的日子。是自己对不起她,委屈了她。可是这些话,过去总放在心底,没说出口。如今想说了,却找不到人说了。喝着闷酒,斑白的头发衬着一张沧桑的面庞。逝者已去,如今他能做的,便是将这最后能做之事,尽力去完成。
“老爷,您还是少喝点吧。”一个年老的仆人,担忧地看着范仲淹,虽然是这般劝说,但是他能够明白范仲淹心中的痛苦。数次遭到贬谪,而如今人已经上了年纪了,夫人又在这次死去了。他知道范仲淹是个有所作为的人,也知道他心怀天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样的胸襟,当然是百姓之福。可这样的人活得太累了。他自愧自己做不到,所以对范仲淹的行为,有时候也认为太过愚忠。当初若是诸葛亮取而代之,三分天下之后,也不见得大权最后落入司马氏之手。可惜,诸葛亮之所以是诸葛亮,成不了司马昭,愿意也有太多。范仲淹之所以是范仲淹,命数在此吧。
“钟林啊,你坐。”范仲淹带着醉意,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旁边,“你我主仆,有二十多年了吧。”
“二十五年了,老爷。”老人坐下,替范仲淹斟酒。
“一晃就是二十五年了啊。”一饮而尽,他没有丝毫犹豫。
“老爷,朝廷之中或许会有变化,如今李元昊称帝,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件事情,老爷,您有什么看法?”老人伺候着范仲淹吃饭,替他夹菜,想转移范仲淹的注意力。
“称帝?他西夏小二居然敢如此狂放,自然我大宋必定不与认同。只不过到时候,双边交战,苦了的,还是这些普通百姓啊。”范仲淹指着客栈里来往的行人,刚刚那个老掌柜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也只有经过战乱,多年之后再回忆的人,才会有如此感慨啊。
钟林这才发觉自己把事情越弄越糟糕,说这些话,无异于将范仲淹推向更忧愁的境地,可自己怎么就这么疏忽了呢?
“你不用自责。”范仲淹似乎是发觉了他带着内疚的表情,“这件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这本就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但是天下既然不统一,那么战乱就是在所难免的了。”范仲淹神色严重地看着门口,想起当日在扬州,苏暮云所说的那番话。那个素不相识的的女子,跑来见自己,就为了替自己送行。这女子倒是刚烈,也不知道她说的那番话,究竟有何深意,难道是说的此刻?原本范仲淹对于苏暮云的那些话,并没有记挂在心上,只是认为那是人家姑娘为了安慰自己,才这么说的。可那个女子那般认真地叫自己一定要相信她,当时范仲淹就觉得,这个女子有几分奇怪。如今,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范仲淹不得不想起那些话。
主仆二人相对无言,范仲淹拉他陪自己喝酒,钟林也不好推辞,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觉便喝了一壶。
一个年轻的男子,急急忙忙地往客栈里跑,看衣着,老掌柜估摸着应该是一个仆人。
“掌柜的,我们家老爷可曾到你处喝酒?”男子着急地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