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天考完,医生说你要再住几天院?考完试,我来医院照顾你,可以吗?”
黄杨继续盯着他。
被他这样看着,江羿绵不敢说了。他低着头,缩在小凳子上,嘴巴瘪着,失落和不安从直愣愣的黑棕色头发里飘出来,发顶不再是咋咋呼呼,像只委屈的大狗。
黄杨终于开口。
“你在可怜我吗,江羿绵?”
“不是,”大狗语无伦次地替自己申辩,“没有可怜你,只是……想对你好。杨哥也一直对我很好,不是吗?”
黄杨看着他,好像是不信。
江羿绵反问:“难道开学你是因为看我腿瘸了才可怜我照顾我的吗?”
“不是。”只是不想有所亏欠。
“那就对了。”江羿绵有理了,语气也快了,“我们是兄弟,是好朋友,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黄杨点头。
江羿绵试探地看向黄杨,“那考完试……”
“但是我还是不想找护工,我要自己来。”黄杨说。
劝半天没啥用。
江羿绵又变成了可怜巴巴的狗勾一样。
但是我不会放弃。
江羿绵挪挪板凳,坐到最靠床,膝盖分开差点点到地面。
“杨哥,你能不能……”他动作小心翼翼,声音也很小,像悄悄话,“别让自己那么苦。”
别太苦了,黄杨。
黄杨第一次听到有人和他说这句话。
以前去孤儿院的叔叔阿姨们会说什么呢?
他们说:“苦命的孩子,你一定没吃过糖吧?阿姨手里有糖,快过来。”
他们说:“这孩子看起来没什么缺陷,怎么就被弃养了呢?”
他们说:“万一有看不见的缺陷呢?看他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盯着人看,怪瘆得慌,不会是有什么不好的生日吧?”
他们还说:“看到没有,不听话,就会被爸爸妈妈丢到这种地方,吃不饱穿不暖,以后就是吃苦的命。”
他们还说:“不要靠近他们,脏兮兮的,会把霉运传给你的。”
……
太多了,黄杨不想再回忆了。
他从思绪里抽身,看向一整个脑袋趴过来的江羿绵。
“我没觉得苦。”他平静的说。“我只是觉得有些累。”
“我本来攒了一笔钱,打算买个相机。今天去交住院费,我让护士姐姐给我打了账单,报了保险之后,是9653块8。”
“你知道我想的买那个相机官网售价是多少吗?”黄杨看向江羿绵,其实他并不需要江羿绵回答他的问题,“不多不少,就是9653.8。”
“我在网上看的时候,还想着二手的比官网便宜很多,很划算。结果呢?转眼我就把能买一个新相机的钱花掉了。”
“我真不知道该庆幸,我还没把这钱花出去,还是该埋怨,这病在我最接近想要的东西的时候,把拽我下来。还搭上了我三个月的生活费。”
江羿绵愣愣地看着他,“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这笔钱里有你最想要的东西。
说故事的黄杨没哭,听故事的江羿绵却眼睛红了。
他红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胡言乱语。
“相机,相机不会跑的。我们黄杨这么厉害,已经挣到了一个相机的钱,下一个还会远吗?不怕不怕。”
“我们黄杨自己养自己,自己供自己读书,已经很厉害。”
“以后会有很多很多个相机,再贵的都买得起。一柜子全是相机,用都用不完。”
说着说着他声音哽咽,嘴巴也瘪着,“我要哭了,杨哥。”
还带预告的?
黄杨摸摸面前这颗扎手的脑袋,“这么容易哭?”
已经有一颗眼泪滚出江羿绵的眼眶,“我难受。”
黄杨笑他,“籁籁年纪小才哭,你怎么也哭。”
“不管,”江羿绵右眼的泪也装不住了,“我年纪比你小,我也可以哭。”
黄杨直觉他要嚎,“不许嚎。”
江羿绵刚张开嘴,还没嚎呢,愣给憋回去了。
他哭红了脸,手抓着床的边缘。又把脑袋放在被子上,左边滚右边滚,拿白色的被套擦眼泪。
黄杨看他做这些怪动作,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我大概懂一点你为什么喜欢拍照了。”
江羿绵没听清,仰起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