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表抖了抖衣袖,坐在首座上,风轻云淡的扫视众人一眼,挥了挥袍袖道:“诸位请坐。
大家就畅所欲言。
天子欲东归,我等该不该迎驾?”
众人沉默。
刘晔作为除刘表之外的最长者,咳嗽一声,首先道:“如今汉室倾颓,天子蒙尘,实乃我汉臣之耻辱。
若天子能离开长安,此乃普天同庆之事,我等自该迎驾。”
“迎去哪里?”庞统反问道:“雒阳么?
据我所知,董卓临行之前,已将河南数百万百姓,迁至关中。
并且为了坚壁清野,一把大火将雒阳城烧成一片瓦砾。
如今雒阳城已经变成一片废墟,连老虎饿狼都在城内行走。
天子以及满朝公卿,该如何生存?”
刘晔无言以对。
刘表试探着道:“若将天子迎至荆州,如何?”
“那更不妥当,”庞统摇摇头道:“天子身边三公九卿俱在,官职高出使君者,比比皆是。
若天子带领那么多高官来到荆州……请问刘使君,这荆州,将来到底是谁做主?”
在场众人听了这话,全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虽然庞统的话有些直白,甚至大逆不道。
但站在刘表的角度细想,事实的确如此。
如今刘表身为荆州牧,生杀大权集于一身,跟裂土封王没什么两样。
可是若皇帝带领那么多大臣来到荆州,情况便完全不同了。
相当于自己给自己套上了枷锁。
刘表便不是荆州之主,刘琦也不是一人之下的大公子。
他们这些人甭说开府,到时候能不能得到朝廷认可都难说。
刘表自然能意识到这些后果,脸色沉重的点点头道:“此事的确需要仔细商议。
眼前来说,就算了。
伯瑜,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刘表抬头,看了儿子一眼。
刘琦斩钉截铁道:“其实不用商议,天子若能东归,当然应该迎接。”
“什么?”
刘表诧异的看着刘琦。
要是别人提出迎驾,他还能理解。
毕竟反正都是做臣子,在天子底下做,跟在他手下做都差不多。
做天子之臣还有正当性,更容易升官。
可刘表万万没想到,儿子竟然也是同意迎驾的。
他们父子可是一体,要是荆州交给了天子,刘琦这个世子也就做不成了。
“伯瑜,你……为何有此设想?”
刘表问道。
刘琦道:“只要我等迎驾,便可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以畜军资。
待兵甲养足,依天子之旨征讨天下,谁人能挡?
只不过,依我之意,并非将天子迎至荆州,也并非迎至雒阳。”
他走到一幅悬挂着的舆图前面,手拿一根竹竿,往舆图上一扫道:“如今南阳已尽入我手。
自南阳郡向北,便是沃野千里的豫东平原。
如今那里人烟稀少,仅有数股黄巾贼寇盘踞。
若我能派兵扫平蛾贼,将豫东与南阳连接在一起,便可以许县为中心,招募流民屯田。
待屯田所建成之后,让百姓安心耕种,如此就建议天子迁都许县。
这样一来,朝廷可以安顿,汉室也可以复兴。
诸君以为如何?”
厅堂内又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大家都在思索着刘琦的计划可行与否。
过了足足盏茶功夫,刘晔才抚掌长叹道:“大公子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在下佩服之至。
尤其招募流民屯田之策,实乃点睛之笔。
如今许县周围,整个颍川郡赤地千里。
一方面大好的耕地尽皆荒芜,无人耕种。
另一方面,流民携家带口,四处奔波,无地可种。
若将许县周边蛾贼驱逐,将无主之地收回来,交给流民耕种,再收取一定税赋,岂不两全其美?
妙哉,妙哉。
在下越想此策越是可行,大公子真乃天纵之才也。”
刘表也在细细品味着儿子说的那几句话。
在不影响荆州的情况下,将天子迁至许县。
然后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以畜军资。
要是那样,他父子,退可固守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