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他的儿子,父子两品性只会相似,断断不可能有太大的出入。白澈没做干净的那些事儿,这人想必也记在心里,指不定就要找个什么时机报复回去。
其实在白澈暗地里截杀当时还只是个凡人的墨璟这件事上,狐王是对自家儿子颇有微词的,同时也对墨璟心底有那么一点儿愧疚。可这愧疚在墨璟渡劫成功法力更上一层楼,而白澈可能会被报复的威胁下,显得不那么重要。
他自诩宅心仁厚,在处理妖族之事上向来公平公正无有偏私,可在自家人身上,却是显得有些不讲道理。如今白澈不在这里,只有墨璟在自己眼前。看着面前年轻人那张俊秀好看的脸上藏着的隐隐担忧,狐王那点儿愧疚心又发作起来。
这都什么事儿啊!狐王感到一阵头疼,只能用茶杯遮掩着自己面上情绪。用小儿子的身体状况威胁受害者原谅七儿子的阴损行为,这话说出去都有些丧良心。可为了白澈考虑,即使不人道,狐王也不得不这么做。
下定决心后,狐王决定暂时摒弃掉自己的心理负担,尽职尽责当七儿子白澈的好父亲,就算被人诟病他也认了。抬眸望着墨璟那张一看便是青年才俊的脸,狐王强迫自己硬下心来,也不跟他绕圈子了,直接开门见山。
“太子殿下,我得跟你道歉。”话音刚落,狐王从座椅上站起身,朝墨璟行了个大礼。
“伯父,这是为何?”墨璟受宠若惊,顿时坐不住了,赶忙也站起身扶住狐王,却被狐王撇开了手。狐王结结实实给小辈行了礼,没觉得面上过不去,反倒让自己心上好受些,接下来的话也没有那么难以说出口了。
“三太子殿下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很多事也无需继续藏着掖着,总得有个说法才好。”狐王垂下眼皮,轻轻叹了口气,继而扬起视线,将目光聚集在墨璟的脸上,像是想要看清楚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要是再听不懂就不是墨璟了。意识到狐王要说什么后,墨璟原本有些担忧紧张的表情顿时冷了下来,像是暖春四月一瞬便到了腊月飘雪。他微垂视线,避开和狐王的目光接触,语气不善道:
“既然都是聪明人,我也就不继续绕圈子了。伯父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听着墨璟话里话外略有些恶劣的语气,狐王倒没感到冒犯,反而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可儿女都是债,既然自己还不了,便得他这个做父王的出面:“三太子殿下,关于那件事儿,是我家白澈做得不地道——”
狐王语气顿了顿,像是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犯了难。他幽幽叹了口气,不再是那个生杀予夺的妖族掌权人,更像是为孩子考虑的邻家长辈,眉眼之间的疲惫不似作伪:“我知道他为人偏执,也知道他做事阴损。待到回青丘,我会好好地罚他。”
“虽然这事儿是白澈的错,可我作为他的父亲,总是不忍心。”狐王掀起眼皮,将视线盯在墨璟身上,给他一种无形的压力,“现在三太子殿下已经渡劫成功,我等自当道谢。太子殿下宽宏大量,可否原谅白澈错处。”
“原谅?”提到这件事情,墨璟原本就烦躁的心情更是犹如火上浇油,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尾音带着点讥讽的笑意,骤然拔高的声音刺入狐王的耳朵,“伯父您常年身居高位,未免太高高在上。您肯在这里放低姿态同我谈条件,不过是仗着我死而复生,渡劫成功。”
墨璟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阴毒,同他光风霁月的外表格格不入,可落在狐王耳朵里,却仍旧听出了几分深藏其中的悲凉。墨璟放缓了语气,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可话语中浓浓的哀伤感,仍旧如针一般扎着他的心。
他仍记得那日妖族小道,白澈是如何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如何一派道貌岸然的腔调。当时的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在妖界没有任何依靠,也没有任何资本同白澈对抗,白澈捏死他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墨璟还记得他死时是个阴雨绵绵的天气,乌云压得极低,像是在为他默哀。雨滴落在他死不瞑目的脸上,砸得生疼。他的意识渐渐涣散,看着白澈渐行渐远的身影,除了对仇人真切的恨以外,便是担忧白锦欢的处境。
幸亏自己本就是要离开妖界,从此和锦欢两不相见,若是白澈瞒得好,锦欢该是一辈子都不会知晓。那样也好,自己本就是他繁花似锦的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意外。可这件事情锦欢若是知道了,他该有多难过。
墨璟原本以为自己年纪轻轻就送了命,该如民间话本子里一样上奈何桥,过忘川水,饮孟婆汤,赤条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