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三十年,冬。
北风呼啸,鹅毛大雪纷飞。
钟离婉下马车的时候,忍不住将兜帽拉得严实一些。
“近来公主应当不会有其他差遣,你也好好休息,过个好年。”她对侍立在旁的车夫轻声道,又递了根精致金簪过去:“至于旁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中应当有数。”
车夫喜不自胜,千恩万谢:“小的明白,谢姑娘赏!”
钟离婉便转身离去。
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收好金簪的车夫再没有一贯谄媚的表情,眼中满是阴狠。
北风中,他的喃喃自语微不可闻:“小公主,对不起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在这座皇城下,谁人不想活命,谁人不想……活出个人样?”
钟离婉一直低着头,专挑偏僻不起眼的宫道小路走,步伐稳当且轻快。
眼看着,那富贵精致的宫殿就在眼前,正要松一口气——
“九妹妹这身打扮,莫不是又到宫外去私会情郎了?”
明明尖锐却故作慵懒的声音响起,钟离婉脚步一顿。
眼中却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
鱼儿上钩了。
转过身时,又是一脸怯怯:“六皇姐。”
宫道上出现一队仪仗,宫人们手持香炉等物,躬身开路,一名华服女子自人后缓步走出。
她生得明媚娇艳,披着一条大红色锦缎斗篷,便是在这寒冬腊月里,也如烈阳般耀眼。
只是面对谦恭有礼、一脸惶恐的钟离婉时,她神色傲慢,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毒之意,生生破坏了这一份得天独厚的美丽。
华服女子莲步轻移,走到钟离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又问:“九妹妹就这么喜欢那人,片刻都离不得?”
钟离婉浑身一颤,强自镇定道:“我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我此番出去,只为给我娘买药。是五姐姐开恩,让我去的。”
“娘?”钟离燕黛眉一挑,冷笑一声,吩咐宫人:“给我掌她的嘴!”
两个小宫女气势汹汹地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钟离婉,还有一人,抡着巴掌就上来了。
眼看着钟离婉雪白的小脸上高高肿起一边,钟离燕笑得愈发娇媚。
“真不长记性。”她把玩着自己的纤纤玉指,得意地道:“生你的那个,不过是最下贱的奴婢,连名分都没有。你再如何卑贱,到底占了个公主之名,你的一言一行也代表着皇室的脸面,她也配让你喊娘?下回再叫我听到这种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钟离婉低着头:“知道了,多谢六皇姐教导。”
钟离燕这才觉得她顺眼多了。
就是嘛,真要楚楚可怜,脸上怎能不带些伤口?
嘴上却不肯饶人:
“你也是,好好的一个公主不做,非要去做人家言听计从的走狗。小九,你也就比我小了一岁半,如今我的婚事定了,你呢?她若真心疼你,怎不见她为你的婚事筹谋一二?你尽替她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不惜坏了自己的名声,也要替她遮掩,真以为她能念你的好?”她一边懒懒散散地说着话,一边凑近:“她这回,又让你送了什么东西?”
钟离婉的小脸变得惨白,连连摇头:“没、没有的事。”
“敬酒不吃吃罚酒!”钟离燕轻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吩咐宫人:“给我搜!”
她身边的大宫女立即领命行事,不一会儿便在钟离婉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六皇姐!”钟离婉拔高了语调:“你和五姐姐都是自家姐妹,为何要苦苦相逼呢?”
角落里的小宫人听了这话,脸都白了:“艾云姐姐,六公主拿了咱们公主的东西!”
艾云咬着牙,知道自己不得不挺身而出了。
她拖着小宫人,快步上前,远远地便扬声道:“九公主,您怎么还在这里耽搁,五公主可等您多时了!”
钟离燕不急不忙地将那封信塞入广袖之中,转身就要离开。
钟离婉却在此时,不知打从哪里借来了一股大力,奋力挣开锁住她的宫人,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抓住了钟离燕斗篷的风帽!
力道之大,险些将钟离燕拽倒。
“六皇姐,还请将书信交还与我,那是五姐姐送我的东西。”
好容易稳住身形,钟离燕勃然大怒,这小贱人每回都是如此!
若无人撑腰,便任打任骂;一旦来人,就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
“你们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