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成没转身,只丢下一句话,“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不过宋小姐来找过您,她说……”
一道寒光扫来,萧逸轩连忙噤声,剩下的半句话生生咽回肚子里。“咳,突然想起我还有些事情得办,陆总,您慢慢跟薄小姐享用,我先走一步。”说着,他连忙离开,远离这片尴尬之地。
陆子成践行着他定下的规矩,而薄伊却感到讽刺:“我没那么娇气,自己能来的。你回去陪宋……”
“薄伊。”陆子成打断了她,“我许下的承诺,我便会做到。我也希望你能,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傅南笙,宋珊珊,他之前说得很明确了。
薄伊不再多言,低下头默默用餐,强迫着咽下食物,最后又尽数吐出,伏在洗手间的马桶旁苦不堪言。
陆子成蹲在她身旁,轻抚着她的背,“还好吗?”
“还好。”她早已习惯,几乎天天如此,“过会儿就好了。”
尽管这样说,陆子成还是看到了她藏不住的痛苦和虚弱,心痛如绞。“这样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荒谬的是,当时她还以为怀孕了,满怀欢喜去做了检查,却不想,是晴天霹雳。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对她的眼泪无法免疫。
薄伊苦笑,“我说了你会信吗?你只会觉得我心机重重。”
这句话令陆子成一阵窒息,“对不起。”
“没事儿,都已经过去了。”至少这事让如今的陆子成对她绝了希望,没了念想,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她不愿到最后还深爱着他,放不下他。
陆子成未再开口,仅仅将她紧搂在怀里,用力抱住,仿佛要融进骨血里。
他曾毫无顾忌地伤她,此刻更怕失去,“薄伊,咱们还是试试化疗吧。”
“我知道这会很痛苦,但我会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若是早能听到这句话该多好,可是如今已是时不我待。
他对疾病、对陆子成,都不再抱有期待了。
“但是化疗不能救我的命,是吗?”她平静地道。
“拖延一天是一天,薄伊,我不愿意失去你。”
以前,陆子成从未想过,会失去薄伊。
他曾怨恨薄伊,只想她和他结婚,与其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他人,幸福在别人怀里,不如彼此相害一辈子。他恨爱交织,几乎疯狂。
他曾认为人生很漫长,长到他们终有一天彼此厌恶,磨光对彼此的最后一丝情感,却没想到,他们的人生就要走到尽头。
不甘心占据心头,“或许那时会有新药物,或许那个药就能杀死癌细胞?”
“嗯,薄伊,我们会尽快研发新药,我有钱不是吗,你等等我,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让人研制出来,你的病一定能治愈。”
薄伊苦笑,“陆子成,不要自欺欺人了。全世界都在研发这种药物,那么多年了,有何成效?你觉得我能等到那时候吗?”
“再说,我不想化疗。”
“陆子成,你还记得当初奶奶垂危时,你陪我去看望她的场景吗?”
提及奶奶,陆子成抱她的手骤然变得僵硬。
“你记得那时候她是什么样子吗?”薄伊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
陆子成当然记得,一清二楚。
他们两家本是邻居,他和薄伊一起长大,常常串门。那时两家关系很好,尤其是薄伊的奶奶对他疼爱有加,经常邀请他一同用餐,打趣道长大后要把薄伊许配给他,让两家关系更加紧密。
在记忆里,薄伊的奶奶热爱装扮,即便年逾五十,仍涂脂抹粉,每天打扮精致。那种老式贵族般的气质,和她脸上那对小酒窝,都令陆子成难忘。
他最后一次看见薄伊的奶奶是在医院,那一幕至今令他惊心。爱美爱到极致的老太太,在两个多月的化疗折磨下,模样变了样。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体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头上没有一丝秀发,连牙齿都掉完了,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脸颊和眼窝深深凹陷进去,看起来就像是骨架,可怕极了……
陆子诚,我不想像咱祖奶那样过日子。”
耳畔,小米的嗓音轻飘飘的飘进他的耳朵。
她没哭,没流泪,安安静静得跟个稻草人似的,却恰恰是这份平静,让陆子诚心疼得拧成一团。
他松开紧握的手,这一刻恨自己比谁都厉害,痛恨自己无力改变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