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内丝婷杀人了。
鲜红的血漫天飘洒,纷纷扬扬,溅满天空。
这一次亚历山德拉没有拦下,她站在另一边,脚向前迈,手悬在半空,半步,就晚了半步,生命就从指缝溜走了。
那个士兵躺在地上,巨大的伤口让亚历山德拉怔住了,生命就这么终止,定格于迎接死亡前的惊异。
眼泪不知不觉盈满眼眶,亚历山德拉轻轻拭去,她觉得心里有个地方被人剜掉一块,大片大片滴血,又是清脆的细响,玻璃碎了,比原来面积更大的蛛网。
亚历山德拉不敢看欧内丝婷,她害怕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里射出的仇恨,永不休止的愤怒,强者的冷酷与暴虐会刺伤她,会在那摇摇欲坠的世界补一刀。
她向来小心,对人性中的晦暗丑恶极端敏感,只要有一丝动静,她就会像蛛网中心的蜘蛛一样察觉。
她那样小心地呵护她心里爱的世界,即使这只是更高更沉默的爱浅薄的投影,她仍然小心守护它,擦灰掸尘,期待从里面瞥见更高深的爱。
因此她谨慎地避开那人性中的晦暗阴影,有意无意忽略人群中发酵的仇恨,酝酿的不满。
巡逻卫队很快就赶过来,卫队长瞧了瞧地上的尸体,沉默地闭上眼睛摇头。
“没有办法了吗?救不活吗?”亚历山德拉攥紧拳头。
卫队长拍拍她的肩膀,摇了摇头,她一下子松开了手,不需要任何语言。
白担架抬走了士兵,她看着担架,白得那样纯粹晃眼睛,像积雪覆盖的山顶闪闪发光,像无声的葬礼.....
她脑海中浮过金色的长发,白冕服一闪而过。不,不会这样。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去看望士兵,隔着白帘子,家属正在哭泣,好多病床都空了,白色的帘幔在飘荡,花瓶里的红玫瑰被人换成白色百合,
有个女孩伏在床边,肩膀一缩一抖,哭声低沉下去又高昂起来,仿佛还有一丝力气叫喊就要为死去的人哭嚎。
亚历山德拉站在她身后,嘴唇动了又动,安慰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女孩说:“父母在魔物动乱中丧生,她和哥哥相依为命,哥哥从小对她好,从舍不得打她,有什么好吃的总先想着她。
他们从一个救济院流落到另一个救济院,动乱时期粮食困难,她说饿,哥哥把吃的偷偷省下来给她,她问哥哥饿不饿,哥哥说不饿,哥哥永远都不会饿。
他们渐渐长大,流落到至冬城,加入冰神的部队,有新衣服新鞋子还有同伴,他们坐在一起笑,约定一起守卫至冬的和平。”
女孩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哥哥说要给她惊喜,让她转过身闭着眼睛走一百步,在这之前不再回头。
她照他说的做,她从小就极听他的话。走到第九十九步,她嗅到刺鼻的铁锈味,第一百步,她回过头,看见漫天鲜血,而她之前笑语盈盈的哥哥,扑倒在纷纷洒洒的血雨中。
夕阳斜穿过医务室深蓝的钴玻璃,映在雪白的床单,窗帘是白的,床单是白的,妹妹也穿着白衣。
白色百合在玻璃花瓶静悄悄绽放,在肃穆的黄昏中,亚历山德拉看见白蜡烛点起,葬礼已无声无息举行。
病床上的士兵突然直愣愣地仰坐起,妹妹扑过去大喊哥哥。
亚历山德拉却只是悲戚地望着他,她知道,他没有逃脱死亡的魔爪,这是死神敲响的葬钟。
他倒下去,鲜血顺着白床单绽开,一滴一滴淌到地面。
“啊啊啊!”妹妹的哭嚎响彻医务室,闭上的眼睛永远永远不会再睁开。
“我不会原谅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她!我要她为我哥哥偿命!怪胎!孽种!克死父母的灾星!扫把星!”
仇恨和着愤怒从女孩面上喷涌而出,她脸颊发红,眼神因为怒火而变得锐利。
亚历山德拉从她闪光的眼睛里瞥见深埋的仇恨,坐下去时她还是个普通的小姑娘,站起来时她变得缄默强硬。
她沉默不语,紧抿嘴唇,看向她眼睛时,才知道里面有熊熊烈火静静燃烧。
亚历山德拉的心轻微刺痛一下,她感到呼吸有些困难。
“爱能让人憧憬未来,恨只能让人沉溺于过去无边无际的痛苦。”亚历山德拉劝说着。
“哈哈,哈哈哈。我,还有未来吗?你要我去憧憬什么未来?我的未来就是变成一具尸体,明天就要躺进冷冰冰的泥土。
你知道什么是相依为命吗?你知道我们彼此互为另一半生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