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节当日,大臣们剪彩为虎,沾以艾叶,佩戴于发髻身畔。又用兰汤沐浴,沾一身淡淡草香,携着家眷,子女奔赴宫廷的宴请。
而皇宫之中,宫娥们也将色彩缤纷,形态多样的豆娘插上云髻,有大臣带小儿过来,宫人们便会屈身,用雄黄酒为他们在额上画个“王”字,保佑祛病延年。
这一天,玉佑樘也早早备好,她一身鲜绿道袍,玉带束腰,乌纱翼扇冠中配以艾叶,雪白的细腕上也松松扣了五彩丝线合股成绳的延年缕。
她慢悠悠穿过御花园,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仲夏时节,山泉之中飘摇的一抹水草,清凉而纤细。
太子殿下是这次宴席的主持者,她到场时分,大臣们皆已在两面的小案后坐定,只待太子开席。
玉佑樘坐的地方为主位,在她右侧,是一同来参宴的皇后娘娘,她着深青色翟衣,绣纹精美繁复,华贵异常。
见玉佑樘来了,这位雍容的女人忙起身,把臂搀他,面上慈爱之色极为露骨,仿佛玉佑樘真的就是自己的亲子一般。
玉佑樘也不作丝毫抵抗姿态,轻淡地露出笑容,任由她挽着,漫步入座。
坐定后,玉佑樘倒一杯雄黄,隔空举杯,待身侧碧棠简单讲完一番客套话后,才一饮而尽。
吴越一代有端阳吃“五黄”一说,所以大臣们前头的小案上,除去其余鲜美佳肴,还必定会摆有黄瓜,黄鳝,黄鱼,鸭蛋黄,雄黄酒这五样精致餐品。
而后,宴席开始。
众臣一并回敬太子一杯,宴席很快进入高热状态,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玉佑樘耷拉着脑袋,慢吞吞执起玉箸,却未动一口面前的鲜品,每逢佳节倍思亲,也不知娘亲在家中如何度过。
碧棠在她身边,瞅见她这副失落模样,凑下身子道:“殿下,别不开心啦,你不是还准备了有意思的游戏吗?大家用餐半天了,也该活动活动。”
唔,差点忘了,玉佑樘点点头,提起精神。
很快,一方黄梨桌案,一只镶金瓷盘被端到会场中心。
秀丽的宫娥彩衣翩跹,缓缓端着玉碗入场,每只碗中皆装有一枚煮熟的绿粽,而后宫娥们停在金盘前,纤白玉指拎起粽子,稳稳落至金盘中央。
慢慢的,金盘中堆叠起一座粽子小山,似圆月托青丘。
而玉佑樘也缓步离席,于一位宫娥手中拈出最后一只小粽,轻置于粽山的最顶端。
她身边的碧棠代其言道:“大梁端午,向来有射箭之戏。不过往年都是将鸟雀贮于葫芦中射之,太子殿下感恩戴德,不忍杀生,今年端午,我们便以粽子代替鸟雀,既能应景,又不会触犯众生。希望诸位大人可以踊跃参与,”讲到这里,碧棠又指了指顶端那只最小的粽子,笑言:“这只粽子为殿下亲手所裹,最小,也最难射中,若大人们之中有幸运者,摘得头筹,必将重赏”
……重赏!
本来兴趣寥落的众人瞬间目光锃亮,纷纷对那头粽虎视眈眈起来,不少擅长骑射的武将在下头已经是蠢蠢欲动,想要以最快速度上前表现一番。
谢诩落座于前列案席,他今日一身鲜丽公服,玉革左侧未悬挂任何牙牌玉石,只单单系了个极为朴素的小荷包。
他身边的太保大人本来也没注意,但见他宴席中一直爱不释手把玩着一物,不禁定睛细瞧,竟然是一只小巧可爱的香囊。一般香囊上头吧,均会织有灵草雅兽,这只却不同,绣了个栩栩如生的小粽子。
太保大人颇感兴趣,等谢大人偶一放下,他也想拿起来瞅瞅。这个老人方一出手,只觉首辅大人一记刀眼凶狠杀回,只得放弃,讪讪将五指缩回袖中。
此刻金盘射粽的游戏也有条不紊展开,不少文官武将也都离席,去红毯尽头报名登记,等宦官记录好他们的名字后,便会将身侧一柄弓箭交给他们。
弓箭并非正常大小,都是用以游戏的小玩意儿,很难伤到人,也增添了难度和趣味。
谢诩身边一位内侍见他端着小酒,也不动身,轻悄悄道:“大人,您不去?”
谢诩斜眸,极为冷淡地轻瞥一眼不远处那些兴致高昂的同僚:“没兴趣。”
“太子大人亲手做的粽子耶。”内侍忙不迭提醒。
哼……本官都有她亲手织的粽子了,何必在意这亲手裹的粽子?
首辅大人又摸到腰间那只小小香囊,握于指间把玩,依然姿如磐石。
内侍又提醒:“沈宪也在那报名。”
谢诩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