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三十六年,秋。
桂魄初生秋露微,轻罗已薄未更衣。
一年时光几乎是眨眼过,太子殿下已年满十八岁。
这明显已经是大龄剩男皇子了啊。于是乎,朝中大臣又开始大范围的催婚,几乎每日早朝,皇帝陛下都要被巴拉巴拉洗脑一番,但他也只是含笑听着,听完才如梦初醒一般问一句“啊,朕修道过久有些后遗症,方才神游天外,爱卿可是说了什么”,阶下众臣呕血。
连皇帝陛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这样一来,关于当朝太子殿下彻头彻尾是个断袖,完全不近女色的旧八卦又起来了。
玉佑樘也会听到一些风声,其中自然更不会少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宫中传播得最广的一个版本便是……前任首辅谢诩叛国,让太子殿下心中大为受伤,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好吧,群众的眼睛还算是雪亮。
玉佑樘坐在亭中,为自己斟茶,满庭月桂,连苦茶都溶进了一丝甜香。
谢诩。
已经一年没再见过这人了。
皇帝下令找了他一年,皆是无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居然能躲上这么久不被发现,也算是厉害。
坐于她对面的皇后娘娘见她神思恍惚许久,不由唤:“佑樘。”
玉佑樘这才回神,笑道:“母后,怎么了?”
皇后道:“你私底下还是叫我娘亲吧,这母后,听了一年了,还是习惯不来。”
玉佑樘微微一笑:“好,娘亲。”
皇后这才获得适应,问她:“这东宫被你父皇大换血了一批人,可还习惯?”
玉佑樘扣在杯盏边缘的指尖一顿,才点头:“还不错。”
皇后望向她片刻,这孩子年岁渐长,女大十八变,相貌愈发冶艳,但眉宇间一股与男子无异的淡定气倒不改丝毫。
她不禁叹了声,道:“你之前那个叫碧棠的宫女,还在大牢里待着。我知你惦记她,这一年里私下遣人去打点关照过她的事好多回。这关也关很久了,你若是已经放下了那些不快,还要她再回你身边,就让她回来吧。”
玉佑樘闻言,沉默良久。风动,一苑桂香,她这才应道:“好。”
她低头去看手中茶,不知何时,一粒淡黄的月桂已落进杯里,玉佑樘想将它拨出,但片刻还是收了手,伴着浮在水面的那点金甜,一饮而尽。
下午,玉佑樘亲自去了趟刑部大牢,言要接碧棠回宫。
尚书大人忙拍马道:“嗨人人都说殿下您是那什么,下官偏不信,因为下官可是亲眼所见殿下对这小宫女的好一年啦,真不知外人怎么想的,我们殿下妥妥的是真男儿嘛!”
玉佑樘也不回尚书大人紧跟其后的恭维,只径自快步走到碧棠所处的那间狱房前。
那间牢房比起别的都要宽敞许多,有床有桌案,有衣柜,烛火也很是通明,还有马桶,俨然一个五脏俱全的小卧房。
玉佑樘到的时候,碧棠正靠在榻边,垂眼目不转睛地绣花。
玉佑樘咳了两下,敲几敲栅栏。
碧棠闻声抬眼,一见是她,嗖一下冲到栏后,小脸卡进栏杆的缝隙:“殿下,您又来看我啦!”
玉佑樘每回见她,心里开心,面上却仍旧端着肃色,道:“嗯,孤来了。收拾收拾吧,跟我回宫。”
碧棠嘴巴张成了鹅蛋型。
随后她立马反应过来,在牢里来回雀跃了好几圈,“噢噢噢!终于可以出去了!”
她又指向那马桶:“殿下您知道吗!奴婢已经锻炼出了可以在狱卒跟前面不改色出恭的技巧了!”
“别闹了,走了。”玉佑樘被其感染,也不由摇头失笑。
就这样,碧棠又回了太子宫,重新成为玉佑樘的贴身宫女。
翌日清早,碧棠为太子梳头,她发质极佳,一瀑乌黑柔亮,直梳到底。玉佑樘盯着铜镜里那个站在她身侧握着玉梳的少女,那么熟悉,就跟一年前的早晨差不多。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以往的样子。
镜子里,碧棠将自己的头发揽高至头顶,玉佑樘风轻云淡问:“碧棠,你与谢先生还有联系吗?”
问出口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蠢。
碧棠倒不见别色,只看向玉佑樘映在镜里的细长眼,答曰:“没有,奴婢一直被关在牢里,肯定也不知他现下身在何处啊。不过殿下放心吧,谢大人很厉害的,不会有什么事。”
玉佑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