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我实在不想待在这里。”
嬴衍脸色微僵,蕴出的笑也滞了一瞬。原来说了这许多,她还是不肯原谅他。
他喉咙口一阵苦涩。为了不刺激她,纵使心里再不愿,也只得应道:“好。”
……
次日,嬴衍信守承诺,去往了上阳宫中。
甘露殿前已经聚满了苍龙卫,正围着那株两人合抱粗的大樱花树,挥舞着铁锨铁锹砰砰敲击着冬日冻得冷硬的泥土,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嬴伋身披貂裘,坐在甘露殿的三清像下冷眼看着树下的情形,嬴衍则立在外头。
很快,原本挥舞铁锹的苍龙卫都已停了下来,显然是挖到了什么。
嬴衍眉目微微拧起,拂袖过去。院中的苍龙卫都识趣地散开一条路来,翻开的冻土里露出花树盘若虬龙的粗壮树根,以及一方薄薄的木匣。
那木匣看着也有些年头了,上面厚厚的一层全是土,渗着紫黑的不明液体,散发着浓重的土腥气。待一打开,尘灰散去,露出里面埋葬的粼粼白骨。
在场将士鸦雀无声。
嬴衍的脸色亦不是很好。
脑中回荡着薛崇的声音,是那日他亲去大理寺中提审薛崇时对方所言:
“——也许你该去问问你的那位父亲,除了废太子、裴公瑜之外,你的老师秦帧,又是怎么死的。”
“……秦帧当年与裴公瑜、谢云怿并称京城三大才子,皆为太子门客。即便他急流勇退,早早地去了长安教授你,以太上皇的多疑,难道就会放过他?他的死,你想过吗?”
“所有的恶事都是你父亲所为,而你就是那个得益者!嬴衍,你敢查吗?你敢为他们平反吗?”
太上皇弑父篡位、冤杀废太子及河东裴氏,已是他意料之中。然而既然薛崇所言裴氏安葬在此为真,那他所言的老师死在太上皇手里是否为真?
耳边还似回荡着那近乎疯狂的笑。他额上太阳穴突突地疼,吩咐了将士迁棺重葬,回过身,平静望向殿内的父亲。
嬴伋亦在看儿子,清瘦的身影,伫立在昏暗的殿内,依然有若巍峨的山:“怎么,你要为了一个女人,反你老子?”
“别忘了这个位置你是从谁的手里接过的。朕是乱臣贼子,你就是乱臣贼子的儿子。想为嬴佑和裴家翻案,先问问你头上这顶冠冕答不答应。”
嬴衍未言,沉默地看着父亲。
曾经伟岸如山、要仰着头才能和他说话的父亲如今也老了,虽则才过不惑,然被道袍、拂尘一衬,竟也有了几分苍老之态。
“阿耶言重了。”
他走近殿宇,朔风飒飒,正送下纷纷扬扬的樱树落叶。而他长身玉立,眼里带着淡薄的笑:“儿是阿耶的儿子,自然知道这位子因谁而得来,对阿耶,也无任何不敬之意。”
“儿只盼阿耶能好好地在上阳宫中颐养天年,让儿子好好地尽尽孝道,又何来翻案、反对您之说呢?”
太上皇心中稍松。
他实则很清楚,这个儿子只怕对他并没多少父子之情,相较之下,他对儿子仍旧保留了一丝父子情以至于早早地把天下交予了他才显得犹为可笑。
追逐虚幻的快乐,把权柄早早地授予了儿子是他这辈子第二后悔的事。不过事到临头也没有什么法子,唯有自保。
于是他道:“你想动薛家,何必要绕那么大的一个圈子呢?薛玚父子狼子野心,意图离间你我父子,煽动人心。衍儿,可不要上了他们的当才是。”
他们之间,还需离间么?嬴衍心间冷笑,嘴上却应:“儿子谨遵阿耶教诲。”
他没有过多地宣扬迁坟之事,但值此人心浮动之机,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十六年而已,当年的亲历者本还没有死完,从前迫于太上皇的淫威敢怒不敢言,此时便似打翻了匣子,城中一时流言纷纷,。
对此,京兆府抓了几个带头的拉去含元殿下打了板子,事情才稍稍消停了。
嬴衍又开始着手准备为那未曾谋面的岳父平反之事,由言官上书,称裴以琛虽为戾太子妹夫妻兄,但实则并未参与戾太子谋反一事,嬴衍于是顺理成章地将文书发往刑部,命刑部重审当年旧事。
他所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事关国家承继,能为她父亲平反已是冒险,永远也不可能告诉世人以全部真相。
——
时光飞逝,永昭元年的最后一个月就在人心惶惶中来临。
嬴衍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