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看啊……”
……
春芳殿里二人秉烛夜谈的时候,徽猷殿中,嬴衍也并没有睡着。
他尚在处理政事,这些天,为了能陪伴孕中的妻子,一些不算紧急的公事都拖到了夜间来处理,常常是子时过半才睡下,次日清晨卯时便要起身。
静寂里御笔走在奏章上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梁喜弓着腰轻声走进来:“陛下,仙居殿那边请您过去。”
“什么事?”他眼也未抬,依旧专注于手里的奏章。
老宦官的声音愈发战栗:“说是,说是太上皇后悬了梁,想请您过去看看呢……”
纸上的御笔停了一刻,但也仅仅只一刻耳。嬴衍冷嗤一声:“由她去吧。”
略想了想,又嘱咐:“去告诉太上皇后,请她好好回忆一下,朕上次离去前,都说了些什么。”
“若她执意搞这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朕就将京兆苏氏送进来,让她把假戏成真。”
梁喜尴尬地连声应喏,连忙打发了人去仙居殿回禀。烛案之下,嬴衍仍在批阅奏章,自始至终也未抬头。
他还是稚子时母亲就爱对着太上皇耍这些招数,后来学聪明了,知道什么是以退为进了,才消停了。
想不到如今又故技重施,且将施展对象换作了他。
看在她生了他的份上,他没再追究她加害妻子的事,若她再执迷不悟,他也不介意用苏氏的血让她清醒。
——
次日,岑樱坐在书案旁,看着那对碎掉的镯子发呆。
说来也奇,冬至以前,她日日梦见母亲。可从冬至之后,镯子碎了,她也再没能在梦里见到母亲。
她很想知道母亲生前的事,想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究竟是怎样的人,可姮姮也好、青芝也好,都对她的父母相知甚少。
而事发的那些年,高阳公主与谢姑母都不在京中。思来想去,除却太上皇本人,这宫中也唯有苏皇后知道一些了。
她叹一声气,最终决定去苏皇后处走一趟:“去仙居殿吧。”
除却生父生母的事,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她们那么恨她。要一次次地伤害她,伤害她的孩子。
才走至仙居殿的宫门却撞见梁喜,他正立在深红宫门下训两个小宦官,瞧见她来,满面堆笑:“皇后殿下,您怎么来了。”
岑樱便有些犹豫地望了望殿里:“他在?”
“可不是吗。”梁喜无奈地答,“太上皇后今儿早上真悬了梁,陛下身为人子,无论如何也得来看看啊。”
他知岑樱不喜,想尽力为主子回寰。岑樱倒也没反驳,犹豫了一瞬,慢慢走近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
殿里,苏皇后犹然在与儿子争吵,哭着控诉他的不孝:“……你把我杀了吧,整天把我关在这儿,是不是下一步就该一杯毒酒赐死了?既然如此,我死给你看还不好吗?”
“为了一个女人,你非要把我们逼死才满意吗?我当初为什么会生下你这样的儿子,我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她声嘶力竭地哭闹着,状似疯妇,哭喊声中夹杂着许多瓷器碎裂的东西,间或又传来长乐公主哭泣的讨饶声,请求兄长宽恕母亲。
殿中却始终没有传来嬴衍的声音,最终,苏后疯魔般地咒骂出声:“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死在凉州?早知会像今日这般生不如死,当初,就该把你溺毙在池子里!又焉会有今日!”
槛窗之下,岑樱手攀着那扇轩窗,背后也不禁升起一股寒气。
她知道他和他父母关系不好,却不曾想,是坏到了如此地步。
从前虽听青芝说过,苏后为了陷害崔太妃争宠、曾在嬴衍幼时将他扔进池子,险些令他发高烧死去。但终究未曾亲眼得见,并不十分感触。
直至今日。
直至今日,她才算真正明了了姮姮和高阳姑母所言、为何不能将他和他的父母视作一个整体来看待。
苏后何尝是将他当作儿子看待,即便是陌生人,也做不出这等绝情之事,说出这等灭绝人性之话。何况她还是他的母亲……
她脑海中盘旋的都是苏后方才切齿痛恨的咒骂,彻底地茫然无助,怅然欲离。
却是晚了一步。殿中响起恭送天子的行礼声,她还不及避闪,便被阴沉着脸从殿中走出的丈夫打了个照面,瞧见是她,他十分诧异:“樱樱?”
“你怎么来了?”
说着,便要过来扶她。
她脸上的同情与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