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
这之后,永昭元年渐渐进入了尾声。
薛姮仍在宫中住着,每日陪着岑樱,读书习字纺线作画,有了她的陪伴和劝解,岑樱也渐渐从那段惨痛的往事里走了出来,虽说还没有完全和丈夫和解,但态度已然缓和许多。
因而,当她提出想要状告薛崇奸污之罪时,嬴衍并没有拒绝。
“——薛崇欺辱良家女子,论罪当诛。我就是那个女子,我愿为我的话负责。”
她在嬴衍面前跪下来,宫檐下梅花琼萼,雪态冰姿,映着绮丽红墙,煞是好看。
封衡亦在,不解问:“姮妹妹,你这又是何必。”
“薛崇死罪已定,再多的罪名,也不过一个‘死’字,你又何必污了自己的名声。”
“多谢封廷尉关心。”薛姮温柔一福,苍白荏弱的脸上神色犹显坚定,“做过的就是做过,不过是为自己讨还个公道罢了,妾本也没有想过再嫁,又何必在意世俗的眼光。”
曾经的她很害怕这些,以至于白白地受了这么多年的欺凌,这几经生死才明了,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与其终日在恐惧流言的到来中郁郁寡欢,不若由她自己来捅破这一切。她不想再懦弱下去了。
“陛下,不愿给妾身这个公道吗?”她顿了一刻,转脸看向曾心仪许多年的男子,温柔脉脉。
“就这么办吧。”嬴衍视线掠过她,看着红墙上映出的一树玉树琼苞,转而吩咐封述,“让她把状纸写好,按普通案子受理即可。”
不必去想薛姮何必多此一举,看在岑樱的面子和她主动交代薛氏父子去向的份上,他就愿意成全她。
次日,封衡命人从大理寺的死牢中提审了薛崇,重新开启三堂会审。
若无意外,这大约也就是他生命的最后几日了。薛崇的精神状态却出乎意料地稳定,立在殿上时,仍是一副不可一世的狷介姿态:
“不是都已经判过了?还有什么好审的。”
他莫名而来的敌意封衡早已习惯,此时也波澜不惊:“有人状告你奸污,本官自然要受理。”
薛崇似被气笑,嗤地一声笑出声来,语声却沉怒不已:“荒谬!”
他做过的恶事不算少,成王败寇,也没什么好不认的。
或许会有人告他卖官鬻爵,告他草菅人命,但怎可能有人告他奸污?
见他不信,封衡也不打算过多解释,朝门边的衙役道:“宣原告进殿吧。”
“宣原告进殿!”
通传声绵延若海浪,俄而,一抹淡青色的影子踩着天光缓慢而优雅地步来,薛崇的神色霎时凝在脸上:“怎么是你?”
他不是叫景烁带着她离开了吗?又为何会在此处?
薛姮置若未闻,她一袭天青色袄裙宛如天河里染过,清新淡雅,飘逸绝尘。手捧着一纸诉状迤迤然行至了殿堂之中:
“大理寺卿在上,妾要状告前白鹭府指挥使、定国公世子薛崇奸污之罪,诉状在此,还请大理寺卿过目。”
说着,她捧着那封诉状,郑重地以双手举过头顶,仿佛诉纸不是轻如蝉翼,而是千钧之重。
薛崇的神色已彻底凝固在脸上,他愣怔地看着封衡接了诉状,听文书一句一句读完,唇角因过度的气氛而微微抽搐着,半晌,从齿缝里憋出愤恨的声:“你、你……”
“薛姮!你很好!”
这一声因怒极尾音反扬起微薄的笑意,薛崇脸色煞青,被枷锁缚住的身体亦因气急而颤抖起来。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曾被自己一手掌控的笼中鸟,今时今日,竟也会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将他和她的过去,说成是白纸黑字的“奸|污”。
为什么?她就这般恨他吗?难道整整两年,连同那个死去的孩子在内,都只是她眼里的“奸污”吗?
殿堂上文书还在宣读她的诉状,字字泣血,薛崇怒不可遏:“贱妇!”
他不顾身上紧缚的枷锁和镣铐朝她冲去,堂中爆发出阵阵惊叫,衙役一拥而上,总算在他触到薛姮的前一瞬将人制住了。
盛怒之中的男人像头被激怒的雄狮,仍在挣扎,几人合力才堪堪将人拉住。封衡亦变了脸色,惊堂木重重一拍:“大胆!”
“本官在上,尔竟敢咆哮公堂!”
“咆哮公堂……”薛崇似听到什么笑话,笑得疯狂又放肆,“横竖也不过一死,就算我咆哮公堂,又能怎么样呢?你们还能杀我两次吗?”
目光转向薛姮,又立刻荡起滔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