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阿黄也嫌弃地跑开了,跑到岑樱身边吧嗒吧嗒吃她剔好的牛肉。
周沐笑:“老师像是醉了,还请陛下赏臣一个恩典,扶老师下去休息。”
“谁说我醉了?我酒量可好得很呐!”岑治不服气地挥拳轻攘徒弟一拳,又朝女儿晃了晃杯子,“来,阿黄再陪云怿喝一杯!”
这是真醉了……
岑樱扑哧一笑,要扶父亲去休息,却被丈夫拦住。嬴衍道:“我来吧,你还在月子里呢,还是不要劳累的好。”
他同周沐一人一边架起了岑治,往殿外走。岑樱依依不舍地跟着出去。
这时,岑治忽地打了个酒嗝,问出声:“樱樱。”
“阿爹和阿兄不在,你过得好吗?”
嬴衍微怔,莫名就有些心虚,下意识撇过脸去看妻子。
她脸上僵住的神情很快化开,随后绽开嫣然如花的笑意:“回父亲,女儿过得很好的。”
过得很好……
醉中的岑治打了个酒嗝,没有再问下去。片刻后,他嘴里忽地发出一阵嚎啕大哭的悲声,泪雨滂沱。
几人都是僵住,嬴衍更是脸上烫若灼火,几乎落荒而逃:“我送父亲回去。”
岑樱看着夜色里男人略显仓促的背影,半晌,轻轻地叹了口气,魂不守舍地回到殿中。
另一侧,嬴衍则同周沐将岑治送到了安排他暂住的宫殿。
“小婿今日过来拜见泰山大人,是想向泰山大人确认一件事。”
待岑治清醒些许后,嬴衍态度恭敬地问道。
周沐早已识趣地退下了,岑治不答,依旧把玩着那个被从宫宴上带回的琉璃盏。嬴衍又试探性地问:“敢问泰山大人,可曾认识我的老师,御史台的秦帧秦映江吗?”
烛苗火光在似乎停滞的空气中静静摇曳。岑治默了一息,才感慨地说道,“认识,可也早死了。”
秦帧本也算是他的好友,当年,他们三人是同榜进士,他忝居状元之位,秦帧是榜眼,公瑜是探花郎,又恰巧是同年所生,便被好事者冠以京城三才的诨名,三人也因此相识。
谈不上相交莫逆,但也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不同于自己和公瑜都出身大族,皆为太子门客,秦映江出身寒门,并不依附于谁,茕茕孑立,昂然如鹤。
然而在秦王提兵入洛之际,他却离开朝廷去了秦王府教授秦王世子,就此全身而退。
但难得的是,即便是后来,他也没有借秦王之势伤天害理。更曾为他们求情,想来就是因了此事惹怒了嬴伋。
岑治于是叹道:“有关你老师的事,你不该来问我。”
“太上皇身边的卞大监,跟随太上皇已久,且心地良善,相信陛下,会从他处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的。”
“倒是下臣想问陛下一句,您,是真的喜欢樱樱吗?”
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提起樱樱?
嬴衍不明所以地向他看去,斩钉截铁地应:“自然。”
“我不会纳妃,也愿意给她所有能给的。先前隐瞒她的确是我不对,可我也在尽力弥补,已经替姑父平了反……”
他大约是头一回这么急切地想要得到岳父的认可,一口气说得急促。岑治却静静地睇着他,目中再无醉意:“陛下是真的觉得,是给她父亲平反了吗?”
嬴衍脸色微凝,寂如寒夜下的雾凇。岑治又继续说了下去:“陛下说公瑜兄没参与太子的谋反,便算是给他平反,然而太子当年本就没有谋反,他是嫡长子,又已监国多年羽翼丰满,深得皇父喜爱。他为何要自掘坟墓?”
“至于那被以谋反罪名处死的河东裴氏阖族,更是无辜。他们,原是樱樱的族人,原该是您和樱樱的后盾。”
“陛下。”岑治语气嘲讽,眸光锐利,“您到如今还觉得,您给了樱樱和她父亲公道吗?”
嬴衍面容微青,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岑治便明了他的答案,一笑:“下臣说这些,并不是要要求陛下做什么,下臣也知陛下虽为天子,亦有苦衷,往往身不由己。只是希望您能多体谅体谅皇后,不要将她逼迫过紧了……毕竟隔着她父母的死和那么多条人命,您让她如何能毫无芥蒂……”
“您的爱,不该是枷锁,是囚笼,是施舍,是恩赐,永远排在权力之后……”
老父亲爱女之心纯然肺腑,嬴衍就算有气也不得发了,低低地喃喃:“朕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岑治的那番话始终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