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节快到了,小镇市集多了不少售卖门神、春联、窗花、灯笼等喜庆物件的摊位。
戴着虎头帽的小不点,艰难将目光从一处炮仗摊位上拔出,一路小跑向烟火巷。
“咚咚咚~”
一炷香功夫后,烟火巷内,小不点轻轻叩响一户人家的院门。
“阿飞啊,进来吧。”
院内,响起一道雄浑声音。
“嘎吱~”
小不点慢慢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
正屋内。
一位身着羊皮裘,胡子拉碴,约莫大衍之年的男人,将十数封信归拢好,放进包袱内。
将包袱交给小不点后,男人一边解下腰间钱袋,一边说道:“阿飞啊,共计一十九封信,这是一十九枚铜板,拿好了,可别丢了。”
小不点伸出双手,接过十九枚铜板,小心翼翼,一枚一枚塞进腰间荷包里。
“郭大叔,放心吧,人在,则信在。”
男人翻了个白眼,道:“我是说铜板。你小子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娘还不得将我扒皮抽筋?”
“小子,平日里不总是一副笑脸吗?今儿咋拉的比牛马兰家的驴还长!”
小不点老气横秋叹了一口气。
“郭大叔,我娘这些天总是咳嗽个不停,喝了几服药,也不见好。”
“我天天去神木林叩拜列神,可惜没什么用呢。”
男人抽出插在腰间的黄铜旱烟杆,点燃后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吐出呛鼻烟雾。
“小子,之所以没用,是因为你心不诚。”
小不点眨巴着大眼睛,“郭大叔,我觉着我很诚,相当诚。”
“诚个屁。”
男人鼻孔喷出两道烟柱,道:“老话说得好,举头三尺有神明。”
“人间之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天上的列神,看的一清二楚呢。”
“小子,不瞒你说,大叔我有一古法,使之叩神,灵验的很。”
小不点眼若铜铃,“请大叔教我!”
……
不论何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贫富贵贱。
小镇就是如此。
像郭大叔居住的烟火巷,和小不点所在的乌衣巷,便代表着小镇的贫贱。
一下雨便泥泞不堪的黄土路,摇摇欲坠的黄土墙。
一刮风就飞尘眯眼的黄土院,还有一栋栋苟延残喘的破瓦房。
而坐落于东北地界的几条巷子,则代表着小镇的富贵。
深宅大院,青砖绿瓦。
纵横交错,以鹅卵石铺就的巷道,白的晃眼,以至于连灰尘都不舍得落下。
简直不要太干净。
若不是送信,即使小不点在小镇生活一辈子,也难以踏足此地界。
“到了~”
此刻,小不点正站在卧龙巷一座府邸大门前。
府邸上高悬的鎏金匾额,上书‘赵府’二字。
门口矗立着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小不点上前,轻轻叩门。
“咚咚咚~”
不一会,朱红大门于嘎吱声中,开了一条缝。
一张面无表情的青年脸庞,居高临下俯视着小不点。
神情冷漠,声音不夹杂丝毫情感,道:“什么事?”
“有赵府的信。”
小不点伸出双手,将信封递了过去。
青年从大门后探出一只布满老茧的糙手,轻轻捏住信封一角。
咣当一声。
大门闭合。
小不点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比青年好不了多少的小手。
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
小不点确定,自己的手,很干净。
……
铅灰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很低。
北风刮的院角梨树枝杈剧烈摇晃。
小屋内。
木床上。
女人艰难坐起身子,取过窗台上的铜镜。
看着镜中自己那张干枯丑陋的面庞。
女人轻语道:“还好,这些年从未出过门,没有吓到小朋友。”
小镇年轻一辈都知道,乌衣巷的深处,有对孤儿寡母。
传闻那位女人全身血肉腐烂,身上爬满了蛆虫。
只有老一辈知晓,女人年轻时,提亲的男人几乎将女人家的门槛踩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