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豹。
作为西门士族嫡长子,大公子,西门豹并不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
就比如西门豹并不懂得如何经营一家客栈,一家布庄,该怎样做,才能让客栈布庄成为湘绣县的佼佼者,日入斗金。
但西门豹却懂得如何毁掉对手所经营的客栈酒楼,且极擅此道。
通俗易懂的讲,就是西门豹不擅正道,却长于邪门歪道。
还有一点西门豹特自傲,那便是只要豹公子能冷静下来,沉心思考,即可通过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顺藤摸瓜,看见波云诡谲的大局。
好比此时此刻。
在抱酒坛青衣小厮眼中,西门豹豹子面具下的一双眼眸微闭。
沉思间,修长食指富有节奏感的轻轻敲击着黄花梨木桌面。
“我的目的是什么?”
西门豹自言自语。
“我之所以教唆西门庆这头蠢猪杀死萧大朗与潘瓶儿,目的有二。”
“其一,为了恶心韩太平。”
“其二,想让庆弟死于萧煞手中,则老爹死后,西门士族便是我的一言堂。”
可惜计划失败了。
西门豹未曾料到,萧煞竟没能杀死西门庆。
“现在萧煞死了,要命的是死于西门士族地牢内。”
“萧煞若是衙署普通小吏也就罢了,可偏是六房之一的兵房管事。”
“韩太平一定会借着萧煞之死,与四大家族彻底开战。”
“我该怎样才能扶大厦之将倾?”
西门豹又想到了四大家族身后的参天大树,陇西贵族。
回想起之前种种,无数念头于西门豹心海翻涌奔腾,似惊涛骇浪。
“韩太平几乎将湘绣县的天翻过来,地覆过去,可主家……似乎选择了视而不见。”
西门豹想不明白主家为何能容忍一名小小七品县令,跳蚤一样的小东西在头上蹦跶来蹦跶去。
但西门豹却想明白了一件自己早该想明白的小事。
不论韩太平与四大家族是打生还是打死,主家都不会插手。
“四大家族这是被……当做弃子了?!”
西门豹立刻惊出一身冷汗。
“不对,不是弃子,而是随时会被拿下棋盘的弃子。”
“韩太平的报复,迫在眉睫,若四大家族胜了,则还有资格待在棋盘上。”
“败了,才是弃子!”
西门豹开始比较双方力量。
四大家族豢养的绝大多数入了品的武夫,合计近三百人,皆死在那场针对青年县令的罗浮春亭截杀。
“现在四大家族入品武夫拢共也就不到一百人。”
听上去很多,毕竟县衙入品武夫撑死也就一二十人,且大部分都是九品。
面对衙署,四大家族拥有碾压性的绝对优势。
可韩太平身后,却伫立着一尊内炼武夫。
十有八九是二品搬山境。
莫言一百名外炼武夫,便是一千名,也不够二品搬山境塞牙缝。
“所以,我需要做的是……风紧扯呼!”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这是目前九死一生之局下的最好上策。
可西门豹不甘心。
放不下西门士族给自身所带来的财富、身份、名望。
“破釜沉舟与韩太平决一死战,此乃下下之策。”
“至于中策……”
——
伏灵二十年,十月初六。
太阳升起时,韩香骨身着黑袍,腰悬长剑,下了晴山。
一个时辰后。
湘绣县县衙后院。
嘎吱声中,厢房门被拉开。
一身雪白缟素的韩香骨映入一众胥吏差役眼帘。
由于萧煞之事,本已开展的修宽路、开阔田、筑坚堤之利民三事已暂时搁置。
胡冲与晴午都回来了,乌泱泱二百来号人挤满了后院,一双双眼睛全盯着作为县令的韩太平。
“个个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怎么?要造反!”
韩香骨呵斥道:“衙署还没关门呢!都给我滚出去好好服务百姓。”
一众胥吏差役立刻作鸟兽散,只有胡冲和晴午留了下来。
韩香骨询问道:“给萧煞的棺材买好没?”
胡冲恭敬回道:“大人放心,一应丧葬物件昨夜就买齐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