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伏灵三十二年,腊月初八。
齐庆疾魂飞魄散翌日,恰逢腊八节,柳暖暖亲自下厨熬煮了腊八粥。
精舍中的饭桌上虽放着三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但在场之人只有朱九阴。
齐庆疾永远不会再出现了,柳暖暖悲伤过度,躲在房中黯然神伤。
朱九阴将属于自己那碗腊八粥一滴不剩,喝了个干净。
放下瓷完,朱九阴怔怔望着近旁早已熄灭的红泥小火炉。
还有那壶老酒,也已冰凉。
走出精舍,院子一角,齐庆疾堆的那个雪人犹在。
不过等到来年开春,总会消融,什么也不会剩下。
朱九阴找到柳暖暖辞别。
柳暖暖几乎哭了一整夜,一双秋水长眸肿的像是桃子。
“南烛道友要回霁月宗吗?”
朱九阴点头:“回去给老齐立衣冠冢。”
柳暖暖:“玉京东回玉蝉州千里迢迢,至少也得一个月,要不留下来,等过完除夕?”
朱九阴:“无碍,我不过除夕。”
将目光投向柳暖暖微微隆起的小腹,朱九阴柔声安慰道:“短暂的伤心是为了缅怀故人,长久的伤心会伤身,注意保暖休息。”
柳暖暖轻轻点头,“来年清明节我再去霁月宗看师兄。”
“好。”
腊月初八正午时辰,朱九阴下了雷山,骑着柳暖暖给配的汗血宝马,离开了玉京城。
日夜兼程,一路风霜。
魏国伏灵三十二年的除夕节,日薄西山时,朱九阴骑马进入一座城镇。
城中过年气氛相当浓厚,中轴主道两侧林立商铺皆于檐下挂着喜庆红灯笼。
来往行人不论男女还是老幼,俱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有花甲古稀之年的老翁们,坐在台阶上吞云吐雾晒太阳,有三三两两结伴归家的妇人们,菜篮子里装着肉蔬,另一手拎着两条膘肥草鱼,说说笑笑。
小孩子早早玩起了炮仗。将鞭炮插进积雪里,用火折子点燃引线后立立马逃远,待‘砰’的一声,炮仗将积雪炸的四散飞溅后,便会发出清脆稚嫩的笑声。
朱九阴还透过一扇窗户,看到女主人将自家儿女的新年衣裳取了出来,拿给左邻右舍看。
邻舍一番评头论足,直夸妇人眼光好。
一蛇一马来到悦来客栈。
小二满脸歉意道:“客官,今儿除夕,我们要打烊了。”
朱九阴从怀中摸出一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
小二:“客官……这……这要不得,不是小的不接待您,实在是掌柜的和厨房伙计都已经回家了。”
朱九阴:“有酒吗?”
小二:“有。”
朱九阴:“有草料吗?”
小二:“也有。”
朱九阴将银票递了过去,待小二以颤颤巍巍的双手接住后,再解下系于腰间的黄葫芦,“店里最好的酒给我打满,再将我的马儿喂饱,记住,要喂精粮。”
天降横财,小二忙不迭小鸡啄米点着头,“晓得晓得。”
半个时辰后,夜幕降临。
拎着颇为沉重的酒葫芦,朱九阴从小二手里接过缰绳。
小二很是好奇,“客官,这大晚上的您还上路呐?”
朱九阴翻身上马,回道:“今夜的月色很美。”
小二:“这般急匆匆,客官是要赶着回去和家人团聚吧?”
朱九阴:“是也不是,好了,快是吃年夜饭的时辰了,早些回家吧。”
小二:“客官,天寒,积雪甚厚,您路上可要慢些啊。”
月上柳梢头,寒玉盘洒落无尽清辉,街道上空无一人,显得很是寂寥。
然家家户户却烛火长明,炒菜声、欢笑声、推杯换盏声,声声入耳。
朱九阴抬头望向皓月,轻语道:“愿人间所有外乡人都已归家~”
一口气痛饮小半葫芦女儿红后,朱九阴策马驰骋出夜幕笼罩下的城镇。
‘嗖’的一声,一道蛇一样弯曲的炽亮光柱冲上夜空。
抵近最高处时,‘轰隆’一声,炸作满夜幕的灿烂星雨。
这只是开始,远未结束。
轰隆轰隆声此起彼伏,漆黑的夜空变得五彩斑斓,恰似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火树银花的绚烂夜景,映衬着快速疾驰远去的一蛇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