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青听懂了。
“您想怎么处理?”
“我想啊——”
堂屋里寂静无声,昏暗无灯,只有门外的月光正在涨潮。
陈礼和谢安青对视着,只隔近在咫尺的距离,围观她那双日落青山似的深瞳——此刻沁了月光,一切美都曝露无遗。
陈礼的眼睛是她的另一个镜头,不会损坏,不会退化,永远追逐着美,它们被牵引,同时也主动,一寸一寸靠近谢安青。
“我得好好想一想。”
陈礼的声音不算太轻,谢安青却像是隔着迷雾在听,她能感觉到陈礼的靠近,带着暴雨初期的潮热感,在盛夏的夜晚轰然而至,她想避开,却没能挪动。
涨潮的月光正在一点一点漫过谢安青的脖颈、口鼻,最后是眼睛。
陈礼看着它们说:“我想,也不是非要‘你陪我相机’,你可以试着把‘相机’两个字去掉。”
你陪我。
说话的陈礼一瞬不瞬盯看着谢安青,观察她的反应——她瞳孔里的墨色在迅速加深,眸光里的温度急速下降。
陈礼压紧桌沿,忽地笑了一声,补全方才的话:“谢书记,你陪我看一次这里的月亮,我就不再追究相机的事。”
几乎是她话落的同时,身侧的人忽然靠过来,头枕着她的肩膀,呼吸在她颈边,那绺不经意钻入她吊带裙里的长发在一室月光中散发着潮气、热气。
这一切突如其来。
陈礼有某一秒陷入了完全静止的状态,时间定格,呼吸停滞,直到那绺头发开始骚动她的皮肤,靠过来的人软软地往下坠,她才像是突然恢复神思一样,下意识抬手搂住谢安青的腰,把她往上托。
谢安青的身体很沉,陈礼手臂一用力,她整个人都靠进了陈礼脖颈里。
榆树把影子铺在地上,丰满的、生动的,随风摇摆。
陈礼搂在谢安青腰上的手,在她的头无力往下垂落那秒本能握紧,以防跌落,然后叫了她一声。
“谢书记。”
“……”
“谢书记?”
“……”
堂屋里参差的叶影不经意扫过谢安青手背上泛着青的针孔。
陈礼目光微敛,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她迅速抬手拍了拍谢安青的脸颊。
触手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谢安青。”
陈礼下沉的声音和门口急促的步子同时发生。她迅速转头看过去,一个五官和谢槐夏如出一辙的女人大步走进来,把靠在她身上的谢安青扶到自己那边,对紧随其后的谢槐夏说:“夏夏,给你秀梅姨打电话,让她马上过来一趟!”
谢槐夏刚拉住谢安青的手,听见亲妈谢筠的指令,立马把掉到一半的眼泪憋回去,摁亮手腕上的小天才给谢秀梅打电话。
同时,谢筠快速弯腰,左手从谢安青腿弯穿过,想把她抱上楼。
可她忘了自己右臂刚刚受过伤,不能使劲儿。
谢筠是东谢村支书,和谢安青一起工作近六年,从没红过脸。陈礼来东谢村的时候,谢筠还在市党校学习,前天一从市里回来就投入到转移群众、清道路的工作中,一直没回家。
她的胳膊就是在清理道路时被落石砸伤的。
不动没事,一动整个右肩都疼。
陈礼及时接住谢安青,对额头已经冒出冷汗的谢筠说:“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