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眺窗外是一树树的杏花,盛放的花瓣如将一张宣纸洇染成了大片大片的水粉色。
而楼底的暗影下是一地君影草,如一丛丛倒挂着的夜光杯,又如一串串的风铃,微风抚过,花随风曳动时,闭眼仿佛隐约能听见叮当声。
屋内,书案上的文炉静静燃着,周璧饰以仰莲瓣,参差相错地排列着,淡薄的烟雾袅袅腾起。
白深容洗完最后一盆水,取过一方天蚕丝的帕子缓缓地将如玉的手拭干,一派温雅从容。
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门外,一名男子手提药箱,身着靛青衣衫,长身玉立,眉目温和地静默在门外,白深容不出声,他就一直温和地等在那里。
他的温和比白深容更真几分,因为在他身上很难找到杀意,也没有被收敛的凌厉之气。
只是不到片刻,四周的空气都渐渐地浮出一种淡淡的药香。
“洛兄。”白深容微微颔首。
“听闻玉麟符没到你手里,反落入了盘命阁。故而这两日弑天盟与盘命阁这两处的情形倒是很精彩。”洛君流的嗓音倒没有他眉目温润,很寻常。
“你待在长生门,知道的消息也不算少。”
“虽被封住了,我多少是知道些的。”说着洛君流走了进来,“明知镜花宫不好对付,你自己放走的人还真是放心。想必这回你也折损不少罢?”
白深容不置可否。
明白问他是问不出什么了,洛君流转而道:
“说吧,这回又是谁重伤?”
“你去浣骨楼一趟,人在洗天牢已经被笑书审过了,保命就好。”
“好。”洛君流很利落地应下,不再问什么便踏出楼外。
……
进了洗天牢,紧跟着是一连串冰冷的铁链碰撞的訇然开锁声,洛君流淡漠看着,似习以为常,敛下眉眼静静等着,开锁后,身旁的暗卫便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
再轻微的脚步声在洗天牢内也显得异常突兀,洛君流淡淡打量着地面上还未完全干涸的血迹,蹙起眉,在心中微叹口气。
在牢中一角蜷缩着一个身影,只看了一眼骨架,洛君流便能断定,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这点白深容或许还不知道,也可能他是已经知晓了才会让自己过来看看。
只见她略显瘦小的身子裹在衣衫里,长长的墨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她一手抱着双膝,一手看似无力地搭在背后,然而只余三根手指露在外,食指和中指缩在衣袖中,可是很明显,她已陷入了昏迷。
洛君流见到此脚步不由一顿,眼底一沉,这般防备的姿势,让他一眼便想起了玉浮山上初遇到的小师妹。
犹记得,在玉浮山的半山腰与她第一次撞见,那时的她也是一手护着后背,两指缩进衣袖。
师父嘱咐他施针救人,而他刚蹲下身靠近,尚在昏迷中的她,食指与中指在袖中一扣,毫不犹豫地先扎了他一根细长的毒针。
后来他每每玩笑着谈起,总说小师妹的见面礼可真不好收,让他险些搭进去半条命。
而现在,眼前人的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分毫不差的手势,似曾相识的场景,突然令洛君流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洛君流的手骨微微泛白,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试探,想要拨开那密如幕篱的发丝。
然后,一声轻微的咔嗒声,洛君流眉心一跳,急忙侧过身子,避开了根一寸长的银针。
银针落地时发出“叮”的一声,他身子猛地一僵。慌忙转头,入眼是一张熟悉又死气沉沉的脸,他心底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种情绪如一只手紧紧地扼住了他,让他一时有些感到喘不过气来。
毕竟,她落到这般境地有一半是拜他所赐,若他能早一步发觉……可惜现在多想已无益。洛君流的嘴角紧紧绷着。
半晌,他这回直接伸出手,一面掣肘住谢酒棠护着背心的手,一面去抱她,低声道:
“师妹,见面礼一次就够了。”
谢酒棠没有应声,只是手上劲道倏地一松,彻底昏死了过去。
洛君流带着她,一步步走出内牢,一直走到门边:
“开门!”
影卫被这一声异常暗沉的低喝一惊,看见洛君流时,不失强硬道:“洛大人,兰大人不准将人带出牢外,你这,呃——”
他还未说完,一只疾如电光的手已凌厉地抓了过来。
洛君流掐在他脖颈上的手骤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