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调笑,笑声张狂放肆,又显含醉意,轻易便能蛊惑人心使刚踏入这里的人沉沦。
谢酒棠不动声色地瞧着,心想云浣尘方才提到的颜姑娘多半便是倚魂楼里的人,只是不知此行究竟为何。
入了雅阁,云浣尘立在门边,而谢酒棠索性一收折扇直接靠在了软榻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悠然自得将视线移向窗棂。
云浣尘正要张口呵斥,屏风后人影微动,香风带过,一个女子正抱琴轻移莲步款款行来,一身鹅黄长裙,简单的发髻只消一根玉兰簪挽住,没有更多上妆,亦没有金玉点缀,眉间似含情,眼尾若蕴波,便看得人心神摇曳,也觉端雅空灵。
而女子出来便一眼看见了慵懒倚在软榻上双手交叠在脑后的谢九。
颜婳抱琴移步时他正抬手倒酒,闭目摇晃着玉盏似在回味方才酒的滋味。
他本是侧首看向窗外,此刻微微调转视线。
直看得颜婳呼吸一滞。
一双眼如一块墨玉落在江心,碎出片片波光,荡开层层涟漪,眼尾勾出无限风流,如墨水般流动铺开至五官轮廓,使得他看着比谪仙多一分惑人,却又比妖孽少一分邪气。
因着屋内的摆设,雅阁内本是古朴,沉静,厚重。
可因着他这一眼,四周顿时变得明快,轻朗,潇洒。
常年待在风月之地,颜婳见过的各式各样容貌出众的男子,其中也不乏王公贵胄,翩翩公子,却无一能抵得上今日谢酒棠这一眼。
云浣尘忽觉恍惚,颜婳更觉痴然。
放下玉盏,谢酒棠半眯着眼向颜婳看过来。
“想必这位就是颜姑娘了。”谢酒棠赞了声:“果真是美人如花!本公子正寻思着这红袖楼的酒怎会一饮即醉……却原来是娇花醉人!”
“公子可真会说话。”颜婳听罢不似一般女子娇羞,反倒大方一笑:“不过,颜婳就爱听公子说实话!”
“哈哈哈!颜姑娘真是个妙人!这话甚合我心!”谢酒棠朗笑,直起身合起折扇往掌心一敲,“那不如就趁着今日良辰好酒,颜姑娘抚琴一曲替本公子饮酒赏景助兴如何?”
不顾云浣尘眼底的不满,颜婳盈盈一礼后抱琴坐下:“有何不可?”
玉指拨弄间,曲调从指尖缓缓流泻而出,随着那一收一放间,起初琴音如一幅朗月当空,于青山蒙雾中拭去轻雾的水墨画,等着那好景出水,逐渐清晰描绘;可正当谢酒棠听得无趣觉着没新意时,那琴音忽地一转,霎时变成了缠绵悱恻,无限娇羞,低诉衷肠的句句情思;谢酒棠眼底一亮,一手支着下颚继续静静听着,只听琴声又是一变,从满怀情思的女子成了凭栏眺江的深闺怨妇,声声如泣;最后琴声雪般空灵,若大彻大悟尘埃落定般宁和。直到停手,耳边余音袅袅,不绝如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