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烟烟目送众人离去,扶着江柚凝进房,于床前落座,缓缓蹲下身子,将脸轻轻贴靠于她腿上。
江柚凝近年愈发瘦削,可冬日厚绒的袄子,令宋烟烟心头涌起一阵温软。
“好孩子,不怕,娘亲会一直陪着你。”
宋烟烟觉了背脊上一阵轻柔抚触,伸展双臂,拥于江柚凝腰身。
江柚凝身上清苦药香入鼻,宋烟烟不自禁更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回道:“娘亲,烟烟不怕。”
待那屏风被呈送太后,她将面临的,会是怎样的变化?
是否还能于这一方小小院落中,安宁静习?
她并无答案。
她只明了,这一步已然跨出。
此后,是波澜,是荣光,她都只得受着。
*
隔年二月初八,太后六十华诞。
晨起,宋烟烟一身素色薄袄,于院中静立,抬首望天际阴云薄雾许久,终于悄然闭目。
无有光照,那屏风便只比普通书法之作稍多些新奇之感,所呈象意,恐折损大半。
“烟烟,外头凉。”江柚凝关怀之声自房内传来。
宋烟烟轻应一声,跨步入屋之时,清风徐拂,云开雾散,灿然日光自她身后照来,在房中映出一道长长影迹。
她望入江柚凝关切眸中,轻唤:“娘亲。”
她心头轻念,许是爹爹,求了神佛相佑。
*
翌日,燕王府正厅。
燕王萧泽沛、燕王妃苏念安于上位端坐,萧京墨、萧京安因太后寿诞,休沐三日,亦于下首静坐。
宋烟烟扶着江柚凝入厅,行礼后于厅内静立,眼角余光却似不受控般,往萧京墨处望去。
他变了许多……
自他入军,每半月只在休沐那两日,会至竹林练剑。可她定了心,确然再也未曾推开过那扇窗。
是以,自春初,至冬末,已近一年时光未曾见过了。
宋烟烟悄然思绪,被萧泽沛沉润嗓音唤回。
“宋夫人、烟烟,昨日呈送贺礼之时,恰逢云破日出。红绸卸下之际,屏风字迹隐现圆弧清晖,似佛光显照。太后她老人家视以为吉,甚为欢喜,特颁了赏赐。”
萧泽沛语气虽平和轻缓,眼中却是丝毫未掩欣慰之情。
他稍抬手,一列丫环端着各色金银玉器入内。
宋烟烟、江柚凝未及反应,苏念安已行至宋烟烟身前,握起她右手,夸赞道:“烟烟心灵手巧又勤奋刻苦,日后定然是能成大器的。说起来,若不是当年……”
“念安!”萧泽沛重唤一声,打断了苏念安未及出口之言。
宋烟烟被握着的手轻颤了下,轻声回道:“王府大恩,烟烟此生,绝不相忘。”
江柚凝拍了拍宋烟烟背脊,轻咳两声,接道:“民妇与烟烟多年受王府庇佑,方得安宁。如今烟烟方有所成,自当相报。况外间情势颇杂,我们母女日后仍需仰仗王府相佑,望王爷王妃不弃。”
江柚凝平日虽少言语,心思却是极为通透的。
从前她们母女孤寡无依,任谁也知,她们只得死心塌地倚靠于燕王府。
但如今,宋烟烟术艺已成,又于寿宴得了太后褒扬,担忧她们日后是否会“另择高枝”,也是人之常情。
苏念安回身,见萧泽沛浓眉已拧,忙扯起笑回江柚凝道:“柚凝这说的哪里话,宋大人乃王爷故交,又曾于王爷有恩,燕王府自该照拂于他妻儿。再者,这许多年,王府也早已将你们当作家人了,何来报答不报答之说?”
萧泽沛听闻此言,浓眉稍展,托起手中茶盏,抿了口茶,望着宋烟烟道:“烟烟,你当承乃父之志,中正秉行,勿涉派系,潜心于技艺。”
宋烟烟闻萧泽沛言辞恳切,讶然抬眸,于他灼然目光中,坚定点了点头。
爹爹生前,亦曾这般叮嘱过她。
中正秉行,勿涉派系,潜心于技艺……
她于心头不断喃念着。
而后,她余光见萧京墨满目黯色向她望来,不禁又觉酸涩。
于是赶忙谢恩,领了赏赐,扶着江柚凝回至别院。
*
可潜心技艺,却是难而又难。
寿宴后半月,太后遣了一公公,手捧紫檀木盒至燕王府。那公公向苏念安见礼后,直言请宋烟烟相见。
待宋烟烟被怡翠领着,紧赶慢赶入得大厅,他便将紫檀木盒仔细交托于宋烟烟,捏着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