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弥散着淡淡酒气,车行颠簸间,宋烟烟膝头不时与萧京墨相触,她下意识往后挪坐了些。
“躲什么?我此前交代你的话,可记得半分?”萧京墨长臂一展,拉住了宋烟烟手臂。
宋烟烟微翕了下鼻翼,头垂得低低的,不愿看萧京墨分毫。
“你当她真会因这莲盆损毁便遭何斥责吗?”萧京墨却仍咄咄逼问,语气愈重,“若是她当场未认,又再推责于你,你又该如何?”
萧京墨身子稍前倾了些,身上铠甲在他动作间发出了窸窣声响。
宋烟烟双手紧揪着身侧裙摆,用力咽下喉头泛起的酸涩。
是了,他曾当面郑重交代她,凡事忍之、让之。
无需理由,莫辨对错,总归她只得是咽下委屈的那个。
她怎么忘了呢?
忘了自己曾诺过他,不会给王府招惹是非。
忘了自五年前爹爹病逝、祖屋被焚那日起,她便该是那个忍着、让着的人。
不过是前阵,萧京墨不明缘由地态度转变了些,她竟又忘了自个儿的处境……
萧京墨曾经提醒过她的,她当要……辨清自己如今的处境。
再难压抑翻涌的情绪,宋烟烟极用力挥手,将手臂自他掌中抽离,而后往车门处挪坐了几分。
萧京墨被挥开的手,僵于空中半刻,而后大掌蓦然握拳,收回了身侧。
他转头,银盔下那双凤眸,神色凌厉地直视而来。
宋烟烟却难得的,抬头对望而去。车厢暗色掩去了她眼底泛着的血丝,却未能遮盖她话音里的哽咽。
“宋烟烟不过一介民女,又怎敢对皇亲贵胄有所置喙?”宋烟烟话音极轻,觉喉间紧涩地发不出声,用力吞咽了几下,才将方才萧京墨所言,复述了遍。
车厢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宋烟烟心底再思量着的话,却是再未出口。
她若说了,谢妍淇便会听她之言,不再推责于她?而不会觉她多嘴多事,直接发难于她吗?
至于三皇子所言手札之事……
五年前,她于别院见到燕王的第一眼,便已猜着了王府必有所求,不是么?
缘何今日,听闻三皇子所言,心头竟还觉了酸疼难抑?
马车行至王府后门,缓缓停驻。宋烟烟抿着唇,匆匆福了身子,推门而下。
步下仓惶,她下车之时,右脚踩于裙摆之上,整个人往车下跌去。
耳畔闻得元叶的惊呼之声,而后,她被一道极重的力拉拽着,撞上一片冷硬的盔甲。
下一瞬,方站稳身子的宋烟烟,便双手推于那冰冷的胸膛,后退了三步。
“多谢世子。”
宋烟烟低着头匆匆道谢,转身往别院院门快步行去。
院门并未落栓,宋烟烟怕吵扰了江柚凝歇息,轻手轻脚推着院门。可门方启一道缝,其上把手便被人拉着。
门扇复又关合,门口檐下那一盏孤独摇曳着的灯笼,在门扇上映出了一道高大的影迹。
宋烟烟被困于那身影及门扇之间,鼻尖尽是铠甲所散冰冷的铁器之味。
可她双手未有卸力,仍固执地推着院门,那门却无一寸松动。
头顶又一次传来一声沉沉叹息,她双眼满盈的泪雾,溢渗而下。
“三皇子与谢贵妃,谋求甚多,所言所行皆有其目的。”萧京墨终不再似马车上那般咄咄逼人,言语听来和缓了几分。
宋烟烟心头却是低语着,他人所言所行皆有目的,那他萧京墨呢?
他今日所言,又是何目的?
他欲得爹爹生前所著手札,为何从未主动提及?到底……所求为何?
宋烟烟紧咬着唇,到底未应半词,二人一时间就这般僵持于门扇之前。只渐沉的呼吸,被秋夜晚风所扰,交揉难辨。
直待车前马匹不耐踏蹄,频繁轻嘶,萧京墨才终于松手,任她推门入院。
迅速落下门栓,宋烟烟额头抵靠于门扇之上,望冰凉的触感能为她降下燥然心绪。
许久,门外马车驶离的声响传来,宋烟烟才回身。
却见江柚凝房中烛火未熄,她直望着那昏黄窗扇,推门而入。
“烟烟回来啦。”门内,瘦弱的江柚凝正静坐于小桌后,单手支额,静待着宋烟烟。
宋烟烟行至江柚凝身侧,半跪于地,将脸轻埋于娘亲腹上。
“娘亲。”她双手揽着江柚凝日益消瘦的腰身,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