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朱樉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当面跟朱元璋叫板。
哪怕,是曾经的宰相李善长权倾天下的时候,也只敢躲在背后搞些小动作。
跪在地上的蓝玉,红着眼,喘着粗气,就像一头发疯的公牛。
朱元璋看着桀骜不驯的蓝玉,语气冰冷如刀,没有一丝情感。
“立马滚蛋,咱可以看在你姐夫的份上,对你既往不咎。”
“若是下次再犯,咱一定扒了你的皮。”
朱元璋冷冽的眼神,让蓝玉心生退意,他起身走到门口时。
突然转过头,望向朱樉一眼,眼神之中充满了恨意。
看着蓝玉远去的背影,朱樉的心中升起一丝无力感,有人的命运,早已经由他的性格决定了。
李景隆替他感到不值:“表叔你对常家和蓝玉仁至义尽。”
“常茂完全是罪有应得,蓝玉因为这事记恨到你身上,简直是恩将仇报。”
这点小插曲,朱樉没有放在心上,平静地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父子俩坐上同一辆马车,相顾无言。
朱元璋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这一路上,你都一言不发,可是在责怪咱偏袒了蓝玉?”
朱樉心里清楚,蓝玉是东宫在军中的唯一山头,朱元璋不可能为了他,变相削弱太子的势力。
现在他跟太子朱标一文一武,勉强维持着朝堂的平衡。
是朱元璋的特意安排,谁要是打破眼前的局面,谁就是洪武大帝的敌人。
见好就收的道理,朱樉当然懂得。
他摇头说道:“我只是在惋惜一个难得的将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朱元璋听到这个回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咱以前最担心的是,你打小脾气暴烈如火,一旦掌握了权力,就会挟私报复、大搞排除异已。”
“没想到你能掌握分寸,顾全大局。真是令咱刮目相看。”
朱元璋知道,蓝玉的屁股底下本来就不干净,朱樉找个以下犯上的由头,将蓝玉扔进锦衣卫的诏狱。
找个借口,将常家在军中的势力,拔除的一干二净。
他也没二话可说,可是面对蓝玉接二连三当面侮辱,朱樉却按捺住了性子,选择了隐忍。
这一点,在朱元璋看来最难能可贵。
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以前,以李善长为首的淮西勋贵,掌握着大明超过半数的兵马。”
“他们以姻亲为纽带,为了利益相互勾结。”
“咱每天上朝时,都感到如芒在背。”
“生怕哪天一觉醒来,这大明的江山又燃起了遍地狼烟。”
“这样如芒在背的生活,咱足足忍受了十三年,直到胡惟庸的出现。”
“咱才能够在铁板一块的淮西勋贵中,撬开这一丝丝缺口。”
“废除了碍眼的宰相,将大权重新独揽在咱的手中。”
“你要记住,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能够忍辱负重,才能立下不朽的伟业。”
朱樉当然懂得隐忍,毕竟秦始皇还喊过吕不韦‘仲父’,汉武帝当过窦老太太的玩具,唐太宗还受过渭水之盟的屈辱。
他在洪武大帝手底下,受到这一点点委屈算什么?
等到他登基的时候,一定找一千个欧罗巴大洋马,再让方士炼一些红丸,好好‘报答’老头子这些年的‘培养’。
朱元璋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还以为这小子埋着头,是在回味他刚才的教诲。
朱樉一想到,闭门造娃的朱元璋,得了马上风。脸上的笑意就快憋不住了。
“嘿嘿嘿……”
“你这逆子,在偷笑什么?”朱元璋不明所以,问道。
朱樉抬起头,强压着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儿臣,觉得您的乾清宫,时不时的丢东西,要不换成防盗门算了。”
“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一道门还能防盗不成?”
朱元璋当然知道,乾清宫里的不少东西,都是皇子皇孙偷拿的,所以他才破例没有追究。
朱樉在心中暗道:这防盗门门,当然是为了防你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件瓦片,丢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朱元璋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朱亮祖的丹书铁券。
他哭笑不得道:“原来这玩意儿,是你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