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的雨连下了三天,终于停了。
雨过天晴,太阳终于自乌云后探出了头,天气也一下子就变得闷热无比。
闾丘懿见到雨停了,十分的高兴,连忙带着手下的人去河边勘测。
正如先前卫雍所说,由于连日的暴雨,黄河的水位暴涨,水流湍急,不再适合行船。
闾丘懿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面色阴沉,却没有任何的办法,众人只得选择乘马车去往开封。
乘车行走比乘船要麻烦很多。
卫雍向徐州的各个驿站征调,这才凑了三十辆马车。
待到整理好了一切所需用品,车队便浩浩荡荡的向西行去。
由于车辆有限,闾丘懿与他的两个随从一辆马车,秦媛则是带着康镇与三个武功卫的匠人一辆,其他马车亦是六七个人共乘一辆。卫雍则与几个百户骑马而行,一众金吾卫兵士更是只能步行前进。
如此一来,行车的速度便缓慢了很多。众人如此赶了两天的路,也不过走了七八十里路,而徐州距离开封足有五六百里,所以这一路上,闾丘懿自是心急如焚。
从徐州出发的第三日,众人到达了砀山县,并决定在此休整一夜再行赶路。
砀山县位于黄河南岸,如今黄河水位升高,此地的居民也是终日惶惶不安,生怕那河堤挡不住这湍急的黄河水。
砀山县的知县倒是个聪明人,他自雨季来临之前便说动了县中的百姓,一齐加固河堤,是以,今日虽然暴雨频发,砀山县却依旧安稳。
新任河道总督来访,知县自然是要出城相迎的。闾丘懿却是大手一挥,径直往那河堤去了。
这河堤由于是新加固的,所以黄河水位虽然一再涨高,却仍是对堤坝后的百姓没有什么实质的威胁。
闾丘懿看了那堤坝之后连连点头,称赞道:“砀山百姓能有阁下这么一位父母官,实在是件幸事。”
那砀山的知县听这朝廷二品大员对自己如此盛赞,急忙躬身回道:“大人此话言重了,这不过都是下官的本分而已。”
一直跟在闾丘懿身后的秦媛,这才再次打量了下面前这位其貌不扬的中年人。这人容貌生的十分普通,穿着七品知县的官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口中虽是说着言重,面色却没有半分的惶然或是得色。
秦媛眯了眯眼睛,心中想着,此人怕也不是池中之物。
闾丘懿看过了堤坝,这才放心的与这知县回了府衙安置。
众人闲聊得知,这知县名叫田宏,乃是天顺十六的二甲进士,因着没有考中庶吉士,便外放到这砀山县来做了此地的父母官,如今已经有十余年了。
闾丘懿问了他这些年黄河水患的情况,这田知县听后抿唇一笑,恭敬答道:“下官来之前便听说这砀山县因着紧邻黄河,每到夏季便容易洪水泛滥。下官到了这砀山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加固这河堤,只是那黄河水泥沙实在太多,水位年年上涨,下官别无他法,只能年年加固,这才堪堪保得砀山这一方百姓平安。”
闾丘懿听了面上带了毫不掩饰的赞赏之色,他朗声笑道:“你能做到如此,着实不易了,如今我们要往那开封府去,也不知那里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田宏听他提起开封,面色有一瞬间的阴沉,很快便转成了犹疑。他张了张口,似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不过转瞬,却又沉默的闭口不言。
闾丘懿最烦旁人做这般姿态与他看,他方才的笑意一扫而空,语带不悦:“田知县有话直说便是,本官还会为难你不成。”
田宏听了他的话面上登时一红,低声告罪道:“是下官小人之心了,还请大人恕罪。”他说着,抬起头,望向闾丘懿,这才说道:“下官是听大人提起开封之事,心有感触罢了。”
“大人初到此地,怕是还未得到那开封的消息。下官近日来忙于这加固堤坝之事,本也是无暇他顾,只是连日来,总有自称开封百姓的难民途径砀山南下,所以下官以为,开封府怕是已经受了灾。”
闾丘懿闻言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此事我早已料到,只是总想着,但凡能有一线生机也是好的,唉,还是晚了。”
秦媛听他如此说话,忍不住开口劝慰:“大人不必如此自责,您为了此次南下已是尽了心力。虽然我们并未赶在洪水泛滥前到达,大人却可以发挥所长,尽力保这开封百姓往后十数年甚至数十年不再受水患滋扰。如此想来,大人又何来晚到之说?”
闾丘懿闻言面色一动,缓缓笑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