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之后,半醉微醺的唐宁搂着一脸阴沉的神潜肩膀,和另外几人一起朝镇江军营地的方向走去。
才到大营前面,伤兵营的主管就报告说今日有二百四十名将士因伤重,救治无效去世。
唐宁愣了一下,随后摆了摆手道:“找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埋了吧。”
神潜看了眼唐宁,目光中尽是迷茫与不理解。随后他对那个得令准备离去的主管道:“慢着,带我去见他们最后一面。”
“啊……”主管愣了一下,随后道:“那神大少请随我来……”
“你就不觉得你应当去看一看吗?”神潜扭过头,又对唐宁说道。
“我就不了……”话音未落,唐宁的脖领子却被神潜一把抓住。
神潜一字一顿的道:“你就不觉得,你也应当去看一看吗?!”
唐宁沉默片刻,随后笑嘻嘻的道:“知道啦,那么凶做什么,快放开。”
“……”
随后,两人在那名主管的带领下,来到了将士们的埋骨地,也就是天都山半坡上的某一颗又高又大的树边。
十几个士兵正在忙着挖坑,二百四十具尸体上罩着白布,摆成六排,整整齐齐的摆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整齐的就像是他们生前列队一般。
“这棵树还真是大啊……”唐宁走上前拍了拍那棵树,又张开双臂抱了抱,最后发现至少要有六个自己,才能把这棵树给抱住:“可惜现在是冬天,如果是春天的话,这棵树上长满了树叶的景象,一定很壮观吧……”
背对着神潜的唐宁,无法看到神潜此刻的表情。而神潜背对着的主管,却能够看到神潜颤抖的双肩。
刚刚神潜从每一个阵亡士兵的身边走过,才来到这里站定。他双肩的颤抖是因为什么呢?
主管想道,难道神大少在哭吗?还是说……愤怒呢?
“只有这件事……只有这件事我始终无法适应。”神潜垂着头,声音不大,但附近的人却听的清楚。
“我会怎么死,死在什么地方。袍泽们会怎么死,死在什么地方……我不停的想着这样的事情……”说到这里,神潜忽然抬起头,大踏步的朝一脸茫然的唐宁走去。
随后他抓住唐宁的衣领,用小臂卡在他的脖子上,将唐宁重重的压在了那棵又粗又大的树上。
“……”士兵们并无动作,神潜刚刚说的话,或许是他们的心声。
“放开狗官。”裴仙童手中长剑瞬间出鞘,架在了神潜的脖子上。
但神潜似乎当裴仙童不存在,额头贴着唐宁的额头,一脸狰狞的对唐宁说道:“你变了,还是说你的本性就是如此?
以前你还会装模作样的哀悼一下,现在连默哀都懒得默哀了吗?自从萧关之战后,你就一直这幅模样。以前在书院时,你玩世不恭我能理解。
但现在你还这样做,你有承担了将主的这份责任吗?你的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
宴会上也是,为什么面对敌人的时候,你还能跟他们心平气和的说话啊?啊?!”
唐宁伸出手揉揉后背,皱着眉头道:“轻点啊……我后背被撞的好疼……”
“……”
神潜沉默了,低下头去。另一只手攥成拳头,抬到自己胸前,似乎是自言自语的道:“……是吗?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放开狗官,不然我要不客气了!”
“好。”神潜松开了唐宁的衣领,裴仙童便松了口气,把长剑收回鞘中。她与神潜的交集虽然不多,但她觉得神潜是个还算不错的人,至少比唐宁有男子气概多了。
对神潜拔剑,她心里也是不太情愿的。
然而就在裴仙童把剑插回鞘中的那一刻,砰的一声闷响从唐宁跟神潜的方向传出来。
裴仙童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拳头狠狠锤在人身上的声音。
她抬头望去,震惊的看着正在对唐宁肚子挥出一拳又一拳的神潜。
神潜的表情看上去是那么冷漠,或许他是对唐宁失望透顶了吧。
面对着二百四十个袍泽的尸体,第一句话却是这棵树好大,任谁的心里都会不舒服。
而这并非是第一次了,萧关之战结束之后,全军上下都是一片惨淡景象之时,他竟然去跟种朴谈笑风生。
这是神潜不能接受的事情。
唐宁变了,变的很奇怪,或许他是被萧关地狱般的景象刺激到了。自己不是大夫,但是这双拳头,一定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