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泽湖畔的刘大德庄,一座周长四百丈,宽八尺的土城雏形已经呈现在人们面前,土城外围准备挖掘一圈宽一丈,深八尺的壕沟,沟内注入了从斗湖引入的湖水,壕沟底部还扎着削尖的木桩,目前还未完工,却已经可以看出未来的模样。
王全的这支队伍规模已经扩充到两千六百多人了,其中青壮一千四百余人。这些人都是闻讯赶来讨口饭吃的难民,王全和他的六名伙计对来投奔的难民进行鉴别之后,只要不是贼匪奸细,来者不拒。
众人拾柴火焰高,土城很快就修建起来。但是人多了,也带来了粮食不足的严重问题。
正在施工的土城周围,青壮男子和妇孺老弱们挥汗如雨,挥动锄头铁钎,抬着箩筐,推着小车,卖力干活,土城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迅速加高。
土城中心的大营内,点燃八堆篝火,十多名老妪正在往篝火上添加柴禾,篝火上架着一口口热气腾腾的大铁锅,锅内熬煮着野菜、小鱼和少许杂粮混合的粥。这粥自然是稀薄得和清汤差不多,可是对于那些难民们来讲,能够喝上这样的一碗粥,总比啃树皮,吃观音土甚至吃人肉强得多了,至少保证他们不会饿死。
人多了,条件十分艰苦,也只能将就着过日子了,能保证不饿死就很好了。难民们见一身锦衣玉帛的王全也跟着大伙们一起吃苦菜,喝稀粥,还亲自带队干活,都为之感动。
其实难民们根本就不知道,王全事实上也是从小就吃过苦的人。小时候他一家人活不下去了,被迫走西口出塞去给土默特人当牧奴。蒙古人之间的战争,最终使得王全变成了一名孤儿,是李国栋的父亲收留了他。自幼在马贼山寨中长大,生长在塞外苦寒之地,塞外的马贼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但因为王全头脑灵活,会做事情,所以才被李国栋看中,选中他当了大德旺的掌柜。在李国栋提供的资金帮助下,王全发了起来。正因为穷苦人出身,知道百姓苦,所以他才会对这些难民慷慨解囊倾力相助。
“东家真的是太够意思了,我们和他非亲无故,他却这样帮助我们。”一名老妪往篝火中添加了一捆柴禾说道。
“六婶啊,这王公子真的是活菩萨啊,我们一路流浪过来,路上豪强对我们这些难民可是唯恐避之不及,王公子却收留了我们。你说吧,王公子收留青壮年还有用,连我们这些老太太也收留了,他到底图个什么呢?”另外一名老妪说道。
“我看了这王公子,他是成大器的人物,他菩萨心肠,或许不图什么,只图行善吧。哎,相信好人终有好报。”
“好人有好报?”边上另一名老妪苦笑着摇摇头,“你们还相信这个?天降大难,多少人都饿死了?听说山陕两地更惨啊,百姓都造反了,官兵镇压,杀了好多人啊。”
“河南也没好到哪里去,赤地千里,我们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人是河南逃过来的。”
“你说也是奇怪了,为何王公子不带着大家一起去江南呢?听说江南可没有遭灾啊,去了江南,随便找个事干,都能活得不错。”
“去江南?”那个叫六婶的冷哼了一声,“官兵卡住渡口,难民连长江都过不去!若是硬闯,说不定就被当成流贼给一刀砍了!”
“江北遭遇千年难遇的大旱,匪患、蝗灾、兵祸也随之而来,若不是活不下去了,谁愿意背井离乡啊。”
正在说话的时候,难民们收工了,三五成群的回来,坐在篝火边上开始用餐。
难民青壮张永坐了下来,端起一碗粥,连筷子都没拿,仰面一饮而尽。做了一整个上午的活了,那么点东西根本就填不饱肚子,可是他没有任何怨言。
张永原本是河南的一名难民,家里祖祖辈辈传下来有几亩薄田,万历天启年间,每年家里人都不至于饿肚子,到了年底家里还有少许盈余。可是自从崇祯元年开始,一切都变了,先是千年难遇的旱灾,接着蝗虫也来了,即便他如何努力应对天灾,可是庄稼收成不到往年的一半。可是官府不要说赈灾了,连减免税收都没减,反而还要加派什么辽饷。
灾年加上加派辽饷,张永一家人只好去借高利贷,借了二石粮食维持生计,说好的是一年后归还,利息五分,一年后还三石。
次年又是灾年,收成的粮食交了税之后,家里连一粒米都没剩下了,放高利贷的人还上门来催债。而且借来的是二石高粱,要归还的居然是三石白米白面!
据说放高利贷的人后台很硬,据说和福王府上一位王妃的弟弟,这样的人张永哪里能得罪得起?他们一家大小只好把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