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慕余完全侧过头看向莞春草,努力辨别她话里的真假。
她的语气太过稀疏平常,平常得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是在开玩笑?是真的吗?
“是真的啊。”
莞春草双手枕着头还是那么懒散的样子:“我就是我妈捡回来养的。”
许慕余再次确认了一遍,真的是真的?
他斟酌了用词,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是怎么回事?”
比起许慕余的谨慎用词,莞春草本人倒是不以为意,她说:“我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就被扔了,后来我妈遇上了,就把我捡回家养了。”
她仰起脸问许慕余:“你想听?”
那会伤害她吗?
许慕余还是觉得不应该再问下去:“你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莞春草看起来可没许慕余那么在意:“那有什么,你想知道我就说。”
她的不在意看起来是真的不在意,许慕余看着她,还是安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莞春草都不用怎么酝酿情绪,想都不用想说:“话说有一天,我爸我妈去地里干活,晌午回家吃饭,快走到家的时候,在我们家屋后坡上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那时候也是这么热这么闷的天,连声蝉叫都没有,怎么突然会有孩子的哭声。”
“起初我爸妈以为听错了,就没管。后来他们听着哭声越来越小,声音跟喉咙里堵着一口痰,哭都哭不出来,快咽了气似的。他们害怕真是小孩,加上又不远,就去看了。”
“后来他们真在一棵矮树下看到个婴儿,用个小被子裹着,放在一个破菜篮里躺着。为了避阳,菜篮子上还刻意盖了个草帽。”
“我爸妈一开始看到的时候,以为是哪家人上地里干活,把孩子放在这里等着。不然怎么还放在树荫下,还特地遮上了一个草帽挡住太阳。”
“可是想想就知道不是这样。”
“村里没有哪家有刚出生的孩子,最小出生的孩子也有半岁大。更不可能是隔壁村的人放在这的,因为别村的地跟我们村的不挨在一块。”
“后来我爸妈在被子里找到了个纸条。”
“纸条上没说别的,就说希望看到孩子的能给孩子口水喝。要是不巧,孩子死了,好心的帮一把,挖个坑埋了。”
莞春草说:“纸条上还写了我的出生日期,还有名字。没写姓,单一个‘亭’,寓意‘亭亭玉立’。”
亭亭玉立?她吗?
许慕余侧头望着她的脸,不知在想什么,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莞春草接着说下去,她说:“那时候我刚出生没多久,还没三十天,都没出满月,这么点大,不容易养活。”
“就是养活了,也不能就这么带回家啊,谁家能这么大胆的,路上捡个孩子就抱回家呢。”
“要是被当成人贩子,或者人家暗地里就设了那么个局,放了孩子在这,你一抱起孩子,人家一家就跳出来说你偷孩子,把你们打一顿揪着你们非让你们赔钱了事讹你们呢,那都说不准。”
她说:“我爸妈也拿不准,就在原地找了一圈,一个人也没有。”
“后来我的哭声快断了,他们一狠心,就是担责也要先带回去再说。就把我带回家,给解开被子,喂了顿水。”
“看着我活过来点了,我爸妈也不敢耽搁,抱着我就去了村长家问问该怎么办。”
莞春草想象当时那场面直接笑出来了,她跟许慕余说:“那会还是农忙的时候呢,村长吓得让他读过高中的儿子赶紧从地里回来。他儿子一个拖拉机带回来了差不多半个村子的大人,就是坐不上拖拉机的,也跟着走路回来凑热闹来了。”
“村长家给挤满了,个个都挨着往前看,都说没见过这样的小孩,更没听说哪家的亲戚生了孩子。”
莞春草告诉许慕余:“农村不像城里,地就那么点大,别说家里有孕妇不被知道,就是晚上夫妻俩亲个嘴,第二天全村都知道了。”
许慕余大概能想象到农村的狭小,狭小的地方讯息传播的速度自然较快速。
“反正,大人们都回来了,都没听说谁家丢了孩子。后来好奇过了,这些大人就开始说起怎么处置我了。”
莞春草说:“那时候是我爸妈把我捡回来的,所以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麻烦事该由我爸妈解决。更何况那时候我爸妈一直想要个孩子,而我妈身体不好,一直要不了,他们就说要不然让我爸妈养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