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扶手颤颤巍巍起身,朝立在两侧的儿子道:“快,快扶我出去瞧瞧。”
邹文敬上前一把搀住老爷子的一条胳膊。
“爹,您先别急!儿子听人说郭山长他老人家今年没有八十至少也有七十六七了。耄耋之年的老人哪儿有这么容易说出山就出山的。您先在此候着,由儿子代你先去会会他是真是假。”
邹文炎扶着老爷子的另外一条胳膊,极为难得地附和道:“大哥说得对,爹您先坐着,我和大哥一道前去看看。”
兄弟两个争先恐后地出去了,堂内登时陷入了闹哄哄的一片。
玉婵微微侧头看向魏襄,见他依旧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避开众人的目光悄声道:“你从哪里雇来的这个‘郭山长’?不会一下子被他们拆穿了吧?”
毕竟在这十里八乡找一对儿目不识丁的渔民夫妇不是什么难事,但要找一位学富五车的山长却没那么简单啊。
魏襄双手环胸,黑亮的凤眸里噙满笑意,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被她那副“做贼心虚”的小模样给逗笑,用口型对她缓缓吐出四个字:“别怕!有我。”
片刻后,果然不出所料,邹文敬、邹文炎两兄弟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嘴里大喊着:“爹,真是……真是琼林书院的郭山长过来了,曹里正也来了!”
邹茂业一听,再次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快,快叫上华哥儿、轩哥儿,所有人都去村口接人。万不可在山长和里正面前失了礼数。”
言罢也不要人扶了,自己个儿拄着拐棍迫不及待地迎了出去。
一屋子的邹家子弟倾巢出动,才刚走到大门口便见曹里正手里挑着只灯笼,引着一位气度不凡的老者过来了。
只见那老者一身石青色绣松鹤云纹的绸衣,头束网巾,髻插一枚琥珀鎏金的如意簪,手持一柄鹅毛扇,虽是年逾古稀,须发皆白,却生得松形鹤骨,气宇轩昂。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儿,好似见到了仙人一般,踌躇着不敢上前。
邹茂业环视左右,整了整衣冠,提着一口气颤颤巍巍上前,俯身朝那老者深深一揖,讷讷开口道:“不知贵客莅临,有失远迎,请贵客见谅!”
郭山长垂头看了眼挡在身前的老人,有些不悦地皱眉,颔首道:“老人家不必多礼,快请起吧。老朽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请老人家勿怪。”
邹茂业躬着身诚惶诚恐道:“岂敢,岂敢!不知山长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郭山长的视线径直越过面前的老儿,看向他身后乌泱泱的一群后生,后生们个个毕恭毕敬,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曹立正悄悄瞥了眼郭山长面上那副兴致缺缺的神情,忙对邹茂业道:“山长此次前来不是为了旁的,是为卫小郎君和您家二姑娘的婚事而来。卫小郎君人呢?”
邹茂业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忙转身对两个儿子道:“快,快去请卫小郎君。”
“谁找我?”
众人齐唰唰回头,便见说话间那位卫小郎君已携着玉婵一前一后走出了邹家祠堂的大门。
“山长,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郭山长微笑点头,慈爱的目光在他身上略作停留,很快便落在了他身后的女子身上。
玉婵冷不丁地被这仙翁似的老者看得有些莫名的心慌,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倒似……倒似,寻常家翁看自家儿媳一般。
她摇摇头将这奇怪的想法赶出脑海,上前欠身一礼。
“小女玉婵见过山长。”
郭山长捋着银白的胡须呵呵笑道:“好,好!”
随后更是不顾左右众人惊诧的目光,取下拇指上那成色上等的翡翠玉扳指亲手交到了玉婵手上。
“初次见面,也未提前做什么准备。这枚扳指还是从前陛下做恒王时赐给老朽的。姑娘若是不嫌弃便请收下吧。”
玉婵险些被他的话惊掉下巴,也不知魏襄从哪儿找来的这样一位老者,胆子大到敢冒充琼林书院的山长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搬出陛下的名头!
还有这枚玉扳指,这成色,这质地,都快绿得发亮了,这仿得也太像了些。
她手里握着那玉扳指,倒似一块烫手的山芋,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魏襄回头朝她眨眨眼,一本正经道:“长者赐不可辞。既然山长真心诚意地给,姑娘就安安心心收下吧。放心吧,这样的宝贝,山长他老人家多着呢。”
郭山长含笑拿手指朝魏襄虚点了点,举止间亲昵意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