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来的第一个月，晚上睡觉总是做梦惊醒。但那时不知为什么，家里还有一个大姐姐陪着，总是能及时出现，陪她聊天。
&esp;&esp;姐姐还问过很多问题，商忆敏锐地察觉出，是某些粉饰过的心理测评。关于家庭、亲情和友情，还有是否曾经经历过不好的记忆，例如性别和身体上的凝视。
&esp;&esp;但她摸不着头脑。没有啊。
&esp;&esp;她年纪这么小，家里穷归穷了点，也不至于闹出什么需要牺牲孩子的事。
&esp;&esp;她只是担心他……别有用心。
&esp;&esp;后来心理师姐姐就结束她的工作。走之前隐约听宋阿姨说，季允之对结果特别满意。
&esp;&esp;她更搞不懂了。
&esp;&esp;干嘛给她做心理阴影筛查？她能有什么阴影啊。如果穷一点点就要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那干脆人都别活了。
&esp;&esp;搞不懂也得按时起来上课，刷牙时凑近看，黑眼圈很重。
&esp;&esp;丑丑的。
&esp;&esp;施坦威叁角钢琴，景老师已经坐在一旁，教棍放在手边。商忆连忙微鞠躬坐下，裙摆飘了一飘。
&esp;&esp;“难听死了。”
&esp;&esp;宋阿姨正在搭配今天的菜谱，这女孩子她不能养出一丁点差错。听着这的确总是重来的旋律，开口解释：“大概今天学的比较难……景老师都说一一很努力，背谱子很快。”
&esp;&esp;季允之低着头，无声笑起来。学钢琴是这样，一般老师只能夸“努力”和“背谱快”的时候，恰恰证明这孩子的天赋寥寥无几。
&esp;&esp;尤其是成绩好会做题但并不擅长音乐的孩子被迫学，后者这种不痛不痒的夸奖很常见。
&esp;&esp;这老师极为严苛，一般只带走专业路线——各种音乐学院附中的孩子。所以他提醒过，她玩得开心就好，不需要音乐素养。
&esp;&esp;是个老师都知道该怎么改进教学方法，否则配不上这天价课时费和往返商务舱。
&esp;&esp;太可笑了。这孩子居然在担心他伤害她，这太可笑了。
&esp;&esp;他恨不得把所有他能想到的，她没有得到过的青春期，和落在他掌心后得到过的，全都一股脑拿给她。
&esp;&esp;不过，的确难听。
&esp;&esp;应该是没有什么天赋。
&esp;&esp;他起身走到栏杆旁，手肘撑在边缘，低头看向一楼客厅里的小小身影。
&esp;&esp;又错节拍，教棍指向乐谱。她感到尴尬，于是吐吐舌头。
&esp;&esp;小孩子。
&esp;&esp;宋阿姨对他脸上那种近乎温柔的笑意感到惊悚。
&esp;&esp;犹豫半晌，主动提及：“允之，夫人今天打电话来，说要给一一办生日会。让你提前把船安排好。”
&esp;&esp;被无情推翻：“不。”
&esp;&esp;甚至冷冷强调：“不准搞这些。”
&esp;&esp;他不在，他母亲把她当女儿养。经过大半年，养出感情了。
&esp;&esp;这会害死他的。
&esp;&esp;宋阿姨不好说什么。
&esp;&esp;最富养这孩子的明明是他本人。
&esp;&esp;钢琴课结束，商忆抱着抱枕眯了会。睁开眼，忽然扭扭捏捏走上来，找他讲话：“那个……”
&esp;&esp;“说。”
&esp;&esp;“我生日想回家去。”她看着他，“可以吗？”
&esp;&esp;他对她好，她知道的。但有一点很古怪，总是不许她回家。
&esp;&esp;探望可以，却让司机阿姨都跟着。一到点，手表就响了。
&esp;&esp;他不喜欢她在家里多待，她不知道原因。
&esp;&esp;他给她父母的理由都敷衍得简直荒谬。他说他母亲想要领养一个女儿，选中她。
&esp;&esp;谁会领养已经十几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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