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帝后冷战,她们做仆婢的有多难为,阖宫都不得安生。女皇是圣人不能不敬,皇后是小君,后宫之主,更不能违背,也只有两边都顺着,等了女皇圣旨再行事。
&esp;&esp;只是君后待人柔润,连劝导也温声细语,便是此刻也并不怒对他们这些做仆婢的。许多宫侍不得宠,带着底下宫人也易教人欺了去,总是依靠君后挂心才能在宫中活得好,他们终究是记着的,待女皇一醒便来报了。
&esp;&esp;“那便奉了朕的旨意,将君后带回步蟾宫养着,他若不从便打晕了也要带回去,别让他再出寝殿!”
&esp;&esp;自此,步蟾宫便再不为她开了。瑶儿过了洗三便着人送了出去,她初时下朝还想来探视君后,抚慰一二,谁想到皆全被他身边内侍挡了去,言道容色衰颓,不宜面君,将正殿锁得严严实实。
&esp;&esp;那般决绝地要和离,着实教人恼火。
&esp;&esp;彼时长风性子温和婉转,等在栖梧宫外,温言软语地一径劝慰,便能教人舒心些许。大约她也存了几分与皇后斗气的意思,自然便偏宠长风许多。只是长风本就受宠,早几年又因帝后离心得了宫权,这一下更是在宫里如日中天了。
&esp;&esp;本来她想着让顼儿留在步蟾宫给他教养,看着孩子也能渐渐淡了瑶儿的事情,哪想到没出一月,他就病薨了,临死都不叫人来栖梧宫传一声。
&esp;&esp;如今……女皇想起长子那高烧不退的样子,若保不住顼儿,怕日后黄泉相见,他也决不肯再回头一眼吧。
&esp;&esp;“奴叫人去寻钥匙来……”
&esp;&esp;“不必了。”女皇放了手,“他不想朕进去,朕也不必腆着脸。明日叫人修葺之前你先将里头东西登记造册了,许多旧物尽搬去上阳宫里,待翻新过了再原样放回来。至于衣衫首饰之流,便理好了放去栖梧宫偏殿吧。”
&esp;&esp;“诺。”红芍叉手行礼,又跟着女皇下了台阶去。
&esp;&esp;“还有,”女皇想了想,“他嫁妆不少,朕记得宫正司和礼部都有归档的嫁妆单子,寻了来,一一归置齐了,都搬去上阳宫库房里,钥匙存来朕手上。以后琦儿出阁、顼儿纳妃……瑶儿回宫都还用得上……”女皇又回过头看了正殿一眼,想起来新婚燕尔时候,她的君后就是在台阶上置一个小杌子,坐在门口一手挑拣了香料,叫人拿去磨碎制香。他那时不爱束头发,便随意拿根发带绑了,任那头长发顺着肩线落下来,见着天子也不起身,只笑着唤她,“岑娘。”
&esp;&esp;怎么会走到那般呢。相见无话,不见更无话。年节宴庆里也只是两尊大佛,宝相庄严,看似般配,实则冷得很。旁人为了一点圣宠都争着来讨好,偏偏他一点身段也放不下,一夜多召侍君要劝谏,多赏了哪个小侍要劝谏,幸了宫外的乐人清倌要劝,连幸了内侍没记档也要劝。
&esp;&esp;中宫无子,她身为皇帝怎能不纳侍,前朝势力那么复杂,哪能不纳了世家公子入宫。她也为他赐了许多宫侍避子汤,偏他不领情,做主停了宫侍的汤药,还要学前朝大臣来谏言。
&esp;&esp;凌虚道长献生子方,在宫中大推道法他也不满。若不是这张方子哪来的顼儿,他的中宫位置怎么稳固,更何况还借着这法子怀了老二和老三。
&esp;&esp;便是赶了他父母族人致仕,也只是平衡前朝的手段罢了,毕竟没诛了去,只盖了个贪墨的名头。更何况处在高位的,哪有真正的清流。他母亲是带过兵的中书令,父亲是东南镇海军里的参将,手底下怎么可能没过过腌臢事情,有心查自然能找出来。
&esp;&esp;好容易有了顼儿缓和了些,能借着儿子说两句话了,怀着老二和老三的时候还能一起进膳,他来陪了午睡也总是安安静静地,还会叫人挑了膳食单子好生养身子。偏偏早几个月司天台托了凌虚道长的名义献言腹中胎儿有天罡星降世,真生产了又说必须送一个出宫。
&esp;&esp;由不得她不信。
&esp;&esp;送个孩子出去,也并不是不理会了,怎么非要连后位都不要了。
&esp;&esp;女皇终于迈步走了出去,冷声道,“他见不见朕,总之都已在朕的地宫里了。待朕百年,还不是要葬在一起。”
&esp;&esp;“为什么不能讨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