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人。”
一身官服的吴中从沉思中回过神,抬头一看,跟自己说话的竟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他从容不迫的笑着拱手行礼:“纪大人。”
纪纲点点头,背着手踱步到吴中身边,假亲假近的笑着说:“纪某刚刚偶然想起仙人吕洞宾的五言诗句,竟说什么也记不起第一句是什么,想来吴大人学识渊博,特来讨教。”
吴中淡然一笑:“纪大人过奖,若在下没记错的话,第一句是‘悟了长生理,秋莲处处开。’”
“对对对,吴大人不愧是七窍玲珑心啊!”纪纲笑着拍了拍吴中肩膀,压低声音道,“话说回来,纪某倒真想看看,这秋莲到底长什么模样。”
吴中听了此言垂眸浅笑:“大人福泽深厚,自会得见的。”
“哈哈哈哈哈借你吉言!”纪纲大笑着离开了,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吴中才收起笑容,大步朝宫外走去。
又是一个追求长生的。
数月前,他带着阿奴和雪瑶跟随锦衣卫回南京复命,与皇上彻夜长谈。
之后皇上下令让他闭门设计迁都北京后的宫殿建筑图,暗中又交给他寻求长生的任务。此事绝密,却也有第三者知道,那便是奉旨借保护之名,行监督之实的锦衣卫。
锦衣卫的指挥使今天来拉拢他,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过的舒坦的人有哪个不想长生?
吴中思索间出了宫门,迎面走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眉宇间与他有几分相似,正是他的义子吴贤。
其实吴贤本名叫汪宁远,当初借着来吴家探亲的名头,讨了老爷子的欢心,被老爷子认作孙子,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当了“爹”。
老爷子的原话是:“谁让你不肯给我生个大胖小子玩儿的,我就自己抱一个!”
他确实理亏,传宗接代这事压根就不在他的人生计划之内。
“爹你要抱个孩子可以,但为什么非得是他?”
“你爹我瞧这孩子长的像你,看见他就跟看见小时候的你一样,爹心里宽慰。”
吴中无话可说,这孩子确实像他,就连脾气性格、行事作风都很像。但不同的是,这孩子没有一个叫吴歌的好师父来引导他。
如果自己身上的是恶念,那么这个孩子身上的就是贪念,他的野心,远不止成为吴家继承人这么简单。
吴中听着吴贤在他耳边旁敲侧击,无非是想让他给谋个一官半职,心下虽烦闷,但到底是自己的义子,还是出言提点他。
“吴贤你想过没有,从吴府走到这宫门需要多久?年轻的时候,我头一次站在宫门外未曾想过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竟用了如此多年。”
“就这么一扇门,有的人一辈子进不去,有的人出生就在里面。你命好,我替你走了九十九步,但就差这一步也不行,如果让你坐在我今天的位置上……”吴中话音一顿,侧头紧盯着吴贤,“你,坐得住吗?”
这番直白的话说完,他转身离去,没有看见站在原地的少年转瞬变了脸色,满眼的怨毒和算计。
后来吴中去塔木陀向西王母寻求长生丹药,丹药是求来了,但吃不吃却成了问题。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跟随他多年的剑奴偷着亲身试药,用变成禁婆的代价告诉他——此路不通。
这个忠心耿耿的女人在弥留之际仍旧无条件的支持着他:“要想有所作为,您得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他何曾不想好好活着?活着才能去探索青铜门后的终极,去见埋藏在心底的人,可生老病死的天理岂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雪瑶难产而死,被他葬在了沙头礁的海底墓穴中,也就是后来的十二手女尸。他时常去看她,与其说是怀念她,倒不如说是用她来提醒自己,当年关于青铜门的奇遇不是一场梦。
日复一日,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最后他打定了主意,既然不能活下去,那就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世。
他选择成为不化骨,但还需要师父的鲜血来唤醒他。他设计了一条以青铜门为中心的漫长计划,他相信牵扯到青铜门的事,他师父一定会来。
他以青铜门的秘密为饵,将这一切记录在三条蛇眉铜鱼上,分别放在战国帛书中所记载的三个地点:瓜子庙、沙头礁、卧佛岭,并将战国帛书的暗码“0”作为存放蛇眉铜鱼盒子的密码。
瓜子庙七星鲁王宫中的鬼玺和卧佛岭天观寺佛塔中的佛骨舍利,都被他替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