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又忙了大半个月,年关临近,因为许多工人开始返乡,许多在建项目都暂缓工期,整个公司的业务也基本停了下来,骁潇终于有了空闲。
这天,她终于如约来到了姚砺铭的新居,这是一个建于半山的度假型别墅,屋前有宽敞的空地可供设计师发挥想象,屋后就是一个宽阔的人工湖,整个别墅区大部分环湖而建,依山傍水,风景宜人,令人心旷神怡。唯一让她不满的就是离城太远,看样子以后每次过来看工地都得抽个大半天的时间。
到了门口并不见他的踪影,骁潇打发走了滴滴车司机,便一个人从敞开的大门自己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微暗,三层的结构,一层十分宽敞,客厅中空,有一些开发商统一的基础装修,还未成型的屋子里只简单放置了几件家具,看得出来屋子的主人偶尔会来,但并没有居住和做饭的痕迹。
骁潇径直穿过客厅向后院走去,推开后门终于看到一个人远远靠在湖边的一只躺椅上,脸上盖了一本书,一动不动。
她没有戴眼镜看不清楚对方,眯着眼向那边走过去,走近了才看见椅子上的人果然是姚砺铭,这时正在假寐,脚边放了一根漆黑铮亮的钓竿和桶。
骁潇看了这莫名其妙一幕,微微一笑,悄悄走到近前去准备查看一番钓竿上有没有鱼饵,刚刚探下身,便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她一惊,抬起头只见姚砺铭已经醒了,正拿掉书眼中含着笑意望着她。
微微一滞过后骁潇便想抽回手,谁知道对方力气极大,令她分毫动弹不得,正要着恼的时候,他却把她往一侧拉了一把,示意她坐到一旁放着的另一张躺椅上。
骁潇只好顺从的坐了下去,看他继续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晒着太阳闭着眼,无奈的问他:“姚大哥说的装修的事儿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啊,难不成,就是让我来钓鱼的?”
他重新又闭上眼睛慢吞吞说道:“请陈小姐来钓个鱼也未尝不行,平时杂事缠身也难得见你一次,你何不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休息。”
骁潇玩笑说道:“看样子我这个顾问倒成了个钓鱼顾问,可惜现在要请我做顾问的人,收费都是以分钟记的。”
“你怕我赖账吗?”姚砺铭不改脸上似有似无的笑意,继续闭着眼:“请你一天折合多少钱?你算算给我听,我先包半个月试试看好不好使。”
骁潇反而笑起来,干脆大大方方的说道:“半个月没有,今天的时间先送你吧,我也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说完朝躺椅上一躺,自己晒起太阳来了。
两人都许久不再说话,一同享受这难得的冬日午后。不知过了多久,骁潇已经快要朦胧睡去了,才忽然听到身旁的人说道:“现在的日子,你可还习惯?”
骁潇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惊了一下,睁开眼看过去,那人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闲适样子。她认真想了想,看着远处的湖光山色,悠悠叹道:“就如同是一个衣不蔽体的乞丐,原本日子过得也挺自在。有朝一日得了别人给的一大笔钱,终于吃上了山珍海味,穿上了绫罗绸缎,可有一天,别人说,这钱原来是送错了,我要收回去。于是乞丐重新过上了原先的日子,你看他继续一如从前的衣不蔽体,没什么差别,可是呢,这日子再也过不出原来那种安详滋味了。”
姚砺铭转过头来,深深看着她。
骁潇自顾自的仰望天空,“传道书里曾说:万事令人厌烦,人不能说尽.眼看看不尽、耳听听不足。已有的痛苦、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
她语调清越,无丝毫起伏,面上不见哀愁,只有经过的人才懂,那是百花凋残后的万木休憩,不喜不悲,是因为已经无喜无悲。
他忽然有些感同身受起来,原本随意的一句关心而已,竟像扎了一根软刺在心里,不动不疼,一想起,却翻腾起了旧日的疼痛。
他摇摇头,试图甩掉些沉郁,干脆站起身来拉她:“别说这些不开心的,到手的鱼早跑了,走,看看去。”
骁潇顺从的站起身,走到鱼竿前拉起来眯着眼睛细看,然后回头向他笑道:“早就只剩一个光秃秃的鱼钩了。饵在哪里,我来帮你穿!”说完便蹦蹦跳跳跑去盒子里翻找鱼饵,这会儿和刚才的沉郁判若两人,脸上毫无半点愁容。
只听她忽然尖叫一声,立即把手里的小盒子远远扔了出去,然后一边甩着手一边又蹦又跳的叫:“虫!是虫啊!”
姚砺铭莞尔,快步走上前将装着蚯蚓的小盒子从湖边捡起来,递到她面前笑着说:“怕什么呢,这些只是鱼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