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砺铭又发了会儿呆,才开始继续说道:
“原本这样过下去,好歹对我舅舅而言也算是老有所伴,所以我一个晚辈也没什么意见,他喜欢就好。后来,我高中毕业就去外地读大学去了,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有些细节我不太知道。”
“知道他们离婚的消息,我虽然难受,但是也不算惊讶,毕竟那个女人就是这样,对谁都不用心,简直人尽可夫!但是,我知道舅舅一定会伤心难过。等我回去看望舅舅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对他打击出乎我意料的大,大到让他一蹶不振!”
“生意上的事情几乎都荒废了,他成天就呆在家里,痴痴的望着门口,就好像那个女人还会回来,冷冷淡淡的问一句,吃过饭没有似的。我劝他看开一点,这种女人哪里没有,他却对我笑着说,一段感情如果别人真的替代得了,那就不是爱了。”
“可是,那个女人没有回来过,一次也没有。她什么也不要,只要离婚,只要和她当初狠心抛弃过的儿子在一起,任我舅舅怎样挽留,怎样涕泪俱下,她都要走!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的女人?从始至终,她连一滴眼泪都没给过我舅舅,我们家成了什么?她摆脱命运的踏脚石?她想要就要,不需要就随便扯碎的玩具?”
“我舅舅等啊等,她再也没有出现过,当初送她的礼物,她一件都没有带走,包括我亲手给她做的一件轨道小车。当时她生日,我为了让舅舅高兴,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为她做的。她嘴上说很喜欢,可是,转身就扔到储藏室去了,直到离开,也没有再看过一次。”
“一年多以后,舅舅终于病倒了,检查才知道是直肠癌晚期。我知道,都是因为那个女人,要不然舅舅虽然身体残缺,但健康从来没有问题。”
“我去她租住的地方找她,因为舅舅还是对她念念不忘,他最后的时刻还是希望她回来看看自己,只是看看自己而已!我骑车到了那里,看见那个女人正在送她的亲儿子出门,那个孩子比我小很多,中学生,长得瘦瘦高高,像根豆芽菜似的。她居然对着他笑,从未有过的那种很和蔼很幸福的笑!我们相处十年,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笑过!”
“那个孩子我原本不想去恨他的,说起来,他也很可怜,从小就被妈妈抛弃的感觉应该也很不好吧。但是,当我上前说明来意,请那个女人看在十年夫妻的份上,回去看看舅舅的时候,那个看起来沉默又单薄的男孩子,居然很害怕,很恐惧的拉着他妈妈,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她,满眼都是——妈妈不要走,妈妈你不要抛下我!”
说道这里,姚砺铭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骁潇:“这就是你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薛怀瑜,他从来都不爱说话,但是不爱说话却恰好让别人更加在意他啊,每个人总是想着这个可怜的孩子,他究竟要什么呢?你说,所有这一切就是因为这样一个孩子,我当初怎么可以原谅他?”
骁潇用力的摇头,觉得这话不对,薛怀瑜当年也只是一个满心创伤的孩子,你能让一个孩子理解成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吗?这两个人都是可怜人,都是那个时代的牺牲者,可是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姚砺铭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只是继续说道:“看了她亲儿子的这副样子,那个女人果然心软了,她一边安慰那个孩子说不会的,一边转过头告诉我让我别再来找她,两个人毕竟已经离婚了,她不欠我们家什么!
她居然说不欠我们,不欠?感情就不是债了吗?她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那个人,这个时候正躺在病床上,口不能言的死死等着她啊!”
“你知道吗,最后我舅舅去世的时候,眼睛一直死死瞪着病房门口的方向,一刻都不能闭眼!他,他这是死不瞑目啊!”姚砺铭开始哽咽起来,声音沙哑,几不能言。
骁潇手足无措的拍抚着他,轻声安慰,再适时的递过纸巾去,被他摆摆手拒绝了。
又过了很久,他才缓缓说道:“这世上,所有的错都可以被原谅,除了生死。所有错都有弥补的机会,除了生死!”
天色已经黑了很久,点点星光照耀着海岸,静谧而苍凉。姚砺铭就这么孤独而沉默的坐着,一个从不言败的天之骄子,此刻静静坐在木质的长椅上,目视前方,心潮难平。
两个人谁也不再说话,过去的事情过不去,未来的事情未可知,爱恨纠缠,每个人辗转难眠的心头事,化在这一望无际的海里,都如同一粒沙,一滴水,转瞬不见。
夜渐渐深了,海风有些凉意,骁潇拢了拢身子,蜷起坐麻的腿抱在怀里。
察觉到她的动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