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此人,前半生缩着肩膀当鹌鹑,鹌鹑当久了,所有人都当他秉性温顺,肆意欺辱。
高三那年的意外,施暴者们就像被温顺的绵羊咬了一口,即使并不太疼,也依旧怒不可遏。
既然你不再缩着,既然你想出头,那么枪打出头鸟——你得跪下来道歉。
那些声音汇聚成漩涡,最终酝酿成暗流。
他们并不对余光动手,他从小到大被欺辱惯了,身体上的疼痛已经不再能使他露出不一样的表情,于是他们将目光转移到余光的家人身上。
那些与他一样缩着肩膀,不敢生事的亲人。
他们便是吃准了余瑜他们不会报警,甚至不会多说什么,无权无势,穷困潦倒的家庭,该用什么去扳倒他们?
靠天降贵人吗?
狗屁,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贵人。
他们为非作歹,为所欲为,余光远在千里之外,从不知道他的家人忍受着这些羞辱的行为。
更嚣张的是,仗着偏远和没有监控,他们作案之后,并不会刻意抹除痕迹。
因此,余光才能一点点查到,最初那些一桩又一桩的惨案,全部来自他们的手笔。
并且不只是他,有无数和他一样的人都饱受折磨。
那一瞬间,就算是一个再温顺的人都无法容忍这种罔顾人伦嚣张跋扈的行径。
余光辞职了。
这不是一个深思熟虑的结果,而是他弯了二十多年的腰,终于在某一刻被憎恨撑直,他孤苦无依,这辈子只剩下最后一个想法。
把他们全部都杀死,去给他的家人陪葬。
“我那么想的,就那么干了。”余光淡淡地说,仿佛那些事情都与他无关,“那群垃圾嚣张了大半辈子,以为社会制裁不了他们就万事大吉……”
他冷冷一笑:“欺凌了那么多人,难道没想过会有疯子吗?真是可笑。”
桑榆缓过来了些,慢慢道:“他们嚣张惯了,所以你杀他们,格外容易,对吗?”
“对,一共七个,七天就杀完了。”余光不屑道,“蹲在路口一酒瓶抡上去再拖进巷子,一个监控都没有,杀他们比过年杀猪还容易。”
余光继续说:“本来把他们七个宰了之后就结束了,那时我什么都不想干,在尸体旁边坐到天亮,被警察抓走了。”
“我会判死刑,但无所谓了,反正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结果等到庞博文过来,我才发现我杀漏了……”
余光把钥匙捏在手里,捏得骨骼咯吱咯吱作响:“我妈那时候出门,庞博文趁着我家只有余瑜闯进来纵火的,我一直都不知道,大火把所有的证据都烧得干干净净……”
桑榆说:“余瑜说他恨你,其实一直都是一个误会……”
余光喃喃道:“我当然知道。我们是一家人啊。”
旋即,他又说:“但没关系,他就恨着我吧,反正都是死人了,我们遭受了那么多,身上再多些恨意,那也没什么。”
“到这里应该都结束了。”余光看着桑榆,“你知道吗?我提着刀去见庞博文之前,那个夜晚,我同样去见过他,用的这副模样。”
他指指自己,“他要跑,可他往哪里跑?可惜他身上没淋到雨,没有我附加给他的罪孽,所以我又耐心等了一个晚上……”
“我只想杀他,对其他人不感兴趣,所以我提着刀去找他,顺便反锁上了房间门。”
“你猜他一直在说什么?”
“他说对不起,那把火不是故意烧起来的,那就是一个意外。”
“他说他愿意为了以前的事情向我道歉,并发誓以后不再犯……”
“他甚至向我磕头,哭得眼泪鼻涕都糊在一起……”
余光冷漠道:“那样子真恶心。我甚至都没有心情折磨他了,所以只把他的四肢剁下来,最后再剁掉他的头。”
“只是这种皮肉之苦,只是这种皮肉之苦本来完全无法让他明白他当年做的那些事情到底有多恶心!”
余光的语气骤然激昂起来。
“可是我已经死了,除了把他也弄死,做不到其他任何事情。”
桑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余光说完了这些,忽然蹲下来和她平视,目光幽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但我知道你是为了清除锚点。你的朋友,那个叫许长安和许瑶的人对吧?”
桑榆轻轻点头。
余光便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