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份。”林跃自言自语,嘟嘟囔囔,“买一送一啊,超值。”
她欣赏够了美色,高高兴兴的坐到了床上:“看个电影,看个电影。”
鬼市里被吴娘子拉着转来转去的陈夕,突然闻到了苹果的香气。
他笑了起来。
“哎哟!小夕,这么高兴啊,姐姐给你做的衣服挺满意吧?”吴娘子眼里红心直冒。
陈夕与她相识五年,早就知道她的脾气秉性,是个自说自话固执难改的。一抬眸,一点无可奈何,淹没在本性的温和里,眼神如春水流转:“吴姐姐,又辛苦你了。”
吴娘子一看他就高兴,围着转来转去的看,搓着手高兴到焦躁:“不辛苦不辛苦!我乐意我高兴,你可别见外,反正姐姐这儿布多的卖不出去,给小夕穿了才叫好。”
旁边卖动物皮毛的摊子主人,孙猎户很是看不上吴娘子这副德行:“看看你这德性,跟摇尾巴的狗一样,没出息。”
吴娘子背着陈夕,脸上露出一点青绿的鬼相:“你就不要打扰我们了,卖你的皮!”
孙猎户拍腿大笑:“行啊你,这脸真是够难看的。”
吴娘子露出一个诡笑,冲孙猎户眨了眨眼:“散了摊子你给我等着。”
孙猎户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使劲地抽了抽鼻子:“小夕啊,你身上挺香啊。”
陈夕笑道:“是苹果。”
“苹果,哎,对,苹果。”孙猎户仔细的闻了闻,然后使劲吸了两口气,不断回味,“是这个味,哎,真香,又到吃苹果的时候了?这回怎么间隔这么短?一年过去了?”
陈夕也不介意孙猎户口水横流地盯着他,好像把他看成苹果一样的表现,摇头,“她不管这些,看什么喜欢就随心买了。大概前几天的苹果还不到时令。”
孙猎户又使劲地大声吸气:“哎,真香,特别香,比上次还香,这次肯定是到了季节的好苹果,脆甜……”他说着说着大声吸了一下口水,“比起昨天的葡萄,我还是喜欢苹果……”
“你可恶心死了,能不能离远点!”吴娘子拿起了压布的一根竹竿,眼冒凶光。
孙猎户擦了擦嘴,不愿开战。他还想陈夕多在这儿留一会儿,多闻闻味儿呢:“哎,我小声点,别闹——我不出声了还不行?”
吴娘子看着陈夕并不见不悦的温和表情,哼了一声,把竹竿放下了。
陈夕也并没有在吴娘子这里呆多久,他作为一个并不在鬼市摆摊的普通鬼,并不想打扰他们做生意……虽然他们的鬼生意做得一向随心所欲。
等到月亮升高了,滞留在鬼市的鬼们会一起对月嚎叫——并不是。
事实上,鬼们无事可做。既然已死,万事成空。
就好像黄明后知后觉才体会到的,鬼不再具有嗅觉、味觉、触觉、冷热,连跟自己没有关系的活人在他们眼中都成了看不清的虚影。他们也不再有未来,不再有变化,时间在他们身上定格,剩下的只有永恒的空虚和孤寂。
陈夕已经死了快五年,他很明白,当一个真正的鬼是什么感觉——那就是没有感觉。
无事可做,无人可念。看不到来路,也摸不清去处。
陈夕是横死,他年纪轻轻大好前途,终结于抢劫犯的一把水果刀。
他一个人躺在窄巷里,脸上还蒙着因为怕被粉丝认出来戴上的口罩,阳光就照在半米处的阴影外,可是他手指颤动,再无法触摸。
鲜血飞快的喷涌,陈夕的一生就随之流走,凉了个彻彻底底。
他没有什么怨恨,他只是觉得太过突然,甚至感到一丝不真切的荒谬。
他在暗巷中茫然的等待着,直到自己的助理买了夜宵回来,四处寻觅,在这里找到了他,他的身体被带走了,可是他不想走,他不知道去哪里。
他神智混沌的漂浮着,在蒙昧黑暗之间,听到了如雷声一般震耳欲聋的、汇聚成海洋的哭声。
是谁在哭?他坐在墙头屋檐,望着黯淡细窄的弯月。
他抬头看着天,感觉到哭声从四面八方汇聚,百人千人,无处不在。
他表情茫然的脸上满满地浮现出了无可奈何的微笑:还是让他们伤心了——喜欢我的人们。
他亲缘淡薄,知交如水,只有这些孩子气的、赤诚的捧着心来的孩子们,爱他的人们,让他这样为难叹息。
“不要哭啊。”他仰着头轻声说,眼中重新亮起了星光。他垂下眼角,这浩瀚的哭声连绵不绝,让他感到了一丝近乎沉重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