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连“死”字都不在他面前说了。
一直在住院,一直在治病,也越来越半死不活,越来越爬不起来。
大夫,你直说就算了,为什么就不肯直接告诉我,治不了了呢。
花了多少钱啊,他赚点钱哪有那么容易啊。
刁复德想着想着,又咳嗽起来。他压着不住,只能用手捂着。
哎呀,又是血。他舔了舔舌头。这太脏了,他去摸抹布,还没摸到,想了想就改变了主意,决定去厕所洗洗。
他也好久没下床去厕所了。大萍每天给他端屎端尿,辛苦了。
把腿放到床下面的时候他捂着肋骨,有点疼。
b919房间的老头喀拉喀拉地打着呼噜,睡了一下午。他吃了两口护工打回来的饭,又很配合的吃了那一把药。
护工松了一口气,刷了碗。他跟老头说:“老爷子,我出去溜达溜达,二十分钟就回来。”
这是他惯例的休息时间。一整天拴在病房里,对一个健康人来说真的很难熬。
老头不吭声。
护工早就跟他儿子说过,老头的儿子也同意过了。告诉这个总是没什么反应的老头也就是打个招呼,表示一下礼貌。他就当老头默许了,拿上手机,对石头妈说:“大姐,嘿,大姐,又要麻烦您了。”
石头妈觉得他确实挺辛苦,很体谅:“没事儿,你出去转吧,我帮你看着。”
护工道:“行,那我也不跟您客气,等会上来再给石头带几个橘子。有事儿你打我电话,我马上上来!”
石头妈说了两句“不用这么客气”,护工就下去了。
石头漆黑的眼睛盯着空气,不说话也不动。
老头呼吸沉重,松弛的眼皮盖住了眼睛,让人不知道他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到底在看哪里。
石头妈说:“想尿尿吗?”
石头摇了摇头。他神情很严肃,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石头妈站了起来,她想找点事做,一整天都熬着,关节都木了。
她收拾抽屉,看到了两盒牛奶:“喝牛奶吗?”
石头严肃地说:“嘘。”
石头妈一僵。她有些不自在的拢了拢头发,小心翼翼地坐到石头身边,凑近他,低声问:“怎么了?”
石头食指竖在嘴巴前面,严肃道:“妈妈,你听。”
石头妈仔细听。
石头看着她,从她的表情上看到,她什么也听不到。
他察觉了妈妈的不安,低声说:“妈妈,你快跑吧,你躲起来。”
石头妈一把就把他抱起来揣在了怀里,慌乱道:“怎么了?怎么了?我带你走!”
石头拽住了她的一缕头发:“快跑,快跑!”
石头妈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她顾不上擦,却瞬间冷静了下来,看了一眼老头,他一动不动地靠在床上。
她犹豫着,是不是要赶紧给护工打个电话,叫他回来看护老人。
石头却使劲拽她的头发。
石头妈顾不上许多了。
从会说话开始,她的石头就是这样特殊的孩子。
石头说出的事,不管再怪诞再可笑,也总被证明是对的。
奇怪的、不可预知的危险,似乎总围绕在这个孩子身边。
他们离开了,说不定老人也不会有事。再过五分钟,护工就回来了。
石头妈抱紧了石头,拿起被子和外套,把石头裹得严严实实。他们离开了。
他们走后,一直坐着的老头突然动了。
他从床上滑了下去,用一种一看就是垂暮老人的苍老迟缓的动作,爬到了床头柜旁。
药。
他看着垒成山的药,灰暗的眼珠一动不动,连光都映不进来。
他拉开了下面的抽屉,里面是石头的药。
都是药。都是能治病的药。
能治好的,怎么会治不好呢。
他前年还能早晨四点起床,散步两个小时。
他帮孙子们做饭,开着电三轮,直接到寄宿高中去送好吃的。
家里什么东西坏了都会修,儿子没时间办的事儿都交给他办,妥当得从来没出过错。
他的身体没问题,怎么会有问题呢。
几千块的保健品也买了,药店都保证了,增强免疫力,治疗老年病,各种名目都坚持吃。
大家都说,没问题,他身体这么棒,坚持治疗,一定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