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林重嚼着口香糖,在外滩见到了他在中央特科的上峰卢默成。卢默成面前摆着一个画架,上面是现在黄昏时分的浦江,他正托着调色板,旁若无人地往上添着颜料。
林重眯着眼,在离画板三步开外的地方瞅了瞅,然后上前指着说道:“你没发觉色调忒暗么?这里再添一点明黄,整个画面就能亮起来了。”
卢默成转头看看林重,又看看这幅油画,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于是照做,整幅油画因为这一笔,一下亮了起来。
瞥见林重的衬衣上有血迹,卢默成忙停下手中的画笔,问道:“怎么回事?”
“没事,今村想复仇,派了两个杀手跟着我,被我……”林重做个抹脖子的动作,“这是他们的血。正好,咱俩把衬衣换换,免得我回去给童娜撒谎。”
“看来明天你又得匿名上头条了。”卢默成笑道,“你这衬衣挺贵的,沾上血可惜了。我拿回去洗洗应该还能穿。”
“老卢你可别抠门了,血迹洗不掉,这衬衣必须烧掉。”林重嘱咐道。
“行行,你可真不会过日子。”
林重又掏出枪,有点不舍地看了看,一把扔进静静的江水里。
俩人换完衬衣,卢默成把一包用报纸裹着的半凉的蟹黄包递给林重:“知道你饿了一天,把口香糖吐了,趁热。”
林重接过包子看着卢默成,卢默成说:“愣什么神儿啊?我都吃过了。”
看着林重大口吃着包子,卢默成摇了摇头,说:“口香糖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嚼的……”
“童娜叫我戒烟,说是对孩子不好。”林重边吃边说,“我只能嚼口香糖了。”
“这是你们的船票,头等舱。”卢默成又添了几笔,见林重快吃完了,把两张船票递给他说道,“童娜抱孩子在码头等你,一切都安排好了。”
“我不是说让你把船票都给她吗?”林重一口还没咽下去,皱着眉头,颇为不满。
“我照做,可她根本不同意,她说你不来她就在码头上住一辈子。真不骗你,她把铺盖卷都准备好了。唉!你们大连女孩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卢默成很为难。
林重嘿嘿一笑,接过票,卢默成边画边问:“童娜至今还认为你只是个生意人?”
林重点了点头,卢默成感叹道:“你嘴真严。”
“怎么了?”林重觉得卢默成不对劲。
“前几天一个同志,无意中给他老婆泄露了自己的身份。他老婆去买菜,看见街上有缉拿共产党的告示,神色慌张起来,被潜藏在附近的‘蓝衣社’的人盯上了,跟着去了他家。他拒捕,他老婆被蓝衣社的人乱枪打死……”
“他呢?”
“剩下最后一颗子弹,送给自己了。”卢默成放下调色板,低下头,“他老婆肚子里的孩子才六个月大……”
林重听到这里,停止了咀嚼,卢默成紧紧地攥着油画刀,声音颤抖着问林重:“有烟没?”
林重把烟给卢默成点上,随口问了句:“你认识他?”
“不认识,我为什么偏偏要认识他?”卢默成猛地吸了一口烟,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我又不是特科的总负责,在上海那么多同志,难道我每一个都要认识?”
“老卢你看你,我又没说什么。”林重知道,这些细节证明卢默成肯定认识这个同志,而且感情很深,于是嘟囔着,“我就随口那么一问,不认识就不认识呗……”
“不该知道的不能随口乱问,这违反纪律!”卢默成还是颇为激动地说。
“好好,不问,那咱换个话题。”林重讪笑。
“你赶紧换个话题。”卢默成把烟朝江里一扔,孩子一般地矫情道。
“那两位同志都安顿好了?”林重把手指在包着包子的报纸上擦了擦,若无其事地摊开看着这张报纸。
“嗯。”卢默成叹了口气说,“就是日本人把他们的脚踝打骨折了,需要打石膏静养,其中一个还得了肺炎。特科现在也是缺医少药,只能送他们出城治疗了。”
“那郑培安呢?”林重问道,“你们没把他……”
“你啊!太重义气。”卢默成指着林重感叹。
“我为他挡过子弹,他为我挨过处分。”林重说,“老卢,你知道的,虽然阵营不同,但是我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我知道。”卢默成苦笑道,“难怪他对你死心塌地。放心,他也一起转移了,我现在没空理会他。原则不是人情,所以他以后能不能让党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