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门开着,桌上放着一个小火炉,正生着炭火。船家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一支钿花在定定看着,这钿花是用贝壳穿结而成,十分别致。(所谓钿花就是女子带着头上的花状饰物)
楚枫走进去,船家抬头愕然道:“公子还未入睡?”
楚枫笑道:“我来老船家处取取暖呢。”
船家笑道:“老汉见天似要下雪,所以就点上炉火。人老了,身子不中用阿。往年老汉都是迟上一月才需点起炉火的!”语气透着唏嘘感概。
楚枫见他望着手中钿花,双眼隐含泪光,乃问:“老船家,你……”
船家忙收起钿花,道:“老汉一时感伤小女,所以……阿,公子深夜来,是不是有什么要吩咐老汉?”
楚枫有点尴尬道:“老船家,我……”正说着,肚子已经“咕噜”的响了一声。
船家明白了,笑道:“原来公子是饿醒了,公子稍等,老汉马上为公子弄几样小菜!”
楚枫当然求之不得,道:“那就有劳老船家了。”
小菜很快就弄好,楚枫也不把菜拿去前舱,直接摆在桌子上,坐下道:“老船家,你也一道坐下吧!”
“这……”
“老船家不必客气,这还是你的地方!”
船家惟有坐下了。
楚枫正要取筷,忽见桌中这小火炉十分别致,古色古香,是用红泥烧制,上宽上窄,炉膛小孔七个,用于通风、出灰,下开炉门,造型小巧精致,最有意思是炉外壁上还刻着一首诗。楚枫连忙凑近去一看,诗曰: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旁边还配着一图,图中有两人正围炉对饮。
楚枫笑道:“是白乐天的诗呢!船家原来是高雅之士!”
船家连忙道:“公子说笑了,老汉斗大的字也不识几个!这火炉是家传的,都不知传了多少代了。”
楚枫取起筷子,望着火炉,自语道:“要是有一壶酒,那就更好了!”
船家开口道:“公子稍等!”说着走出去,过了一会,果然拿着一坛酒进来,道:“这坛酒虽不算什么上品,老汉也藏了十年,一直不舍得开封,既然公子今晚雅兴,就权作为公子助兴!”
说着拍开封泥,为楚枫倒了一杯,楚枫一闻,喜道:“是五加皮?”端起一饮而尽,酒确实不算上品,甚至很一般,楚枫却连声赞道:“好酒!好酒!”
老船家见楚枫称赞,大感高兴,忙又倒上一杯,不无得意道:“这酒可是藏了十年呢!”
楚枫道:“老船家,你也来一杯吧!”
老船家呵呵笑道:“老汉还真舍不得喝。”说着也自倒了一杯,细细啜着,如啜琼浆玉露。
楚枫边饮边问:“老船家,你以前是孝敬震江堡的?”
船家道:“我们杭州一带的,都要孝敬震江堡。”
楚枫道:“这震江堡也挺霸道嘛!”
船家却道:“江老堡主待我们很宽厚的,每年只需孝敬一次,银子也不多,表表心意就行。我们走船相互间也常起争执,江老堡主都会出面调解,只是后来少堡主接手,要我们每三月孝敬一次,现在焦太爷接管,更要我们每月孝敬一次,银子还得加倍,许多走船的实在孝敬不起,不是被砸了船,就是流落别处另寻活路,老汉不是因为小女,也早……”
船家说着,双眼又渗出泪水。
楚枫连忙宽慰道:“老船家放心,你们父女会有重聚之日的。”
船家赶紧擦去眼泪,强笑道:“你看,老汉又让公子扫兴了!”
楚枫连忙道:“不打紧!对了,船家,我刚才看你手中那支钿花很特别!”
船家从怀中取出那支钿花,定定看着,道:“这钿花本是老伴做给小女的,一直藏着,准备待小女出嫁之日,亲手为她戴上,让她惊喜一翻,却想不到……”
楚枫听着也觉心伤,默然无言。
船家急忙一抹双眼,笑道:“你看,老汉又……”
楚枫为他倒了一杯酒,道:“船家,你一定有机会亲手为她戴上的。”
船家苦苦一笑,忽道:“恕老汉多口,那两位姑娘是不是公子未过门之夫人?”
楚枫一愣,道:“你说似么?般不般配?”
船家连忙道:“般配!怎么不般配呢?公子与两位姑娘简直就是郎才女貌!”
“真的?”
“不过……”
楚枫连忙问:“不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