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少年,站在凉亭之外。
杨柳依依、杨柳芊芊、杨柳思思,十里春风又至,蒋姑姑似乎格外的伤心。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能安慰蒋姑姑,“繁星,随我去一处地方吧。”
繁星没有拒绝,而是跟着蒋姑姑去了一个地方,那是一座低矮的小山,虽说低矮,但是草木茂盛、荆棘丛生,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繁星并不知道,蒋姑姑为什么会突然带着他来到这个地方,直到,他见到了那一个牌位,他这才明白,原来,蒋姑姑是来祭奠故去之人。
牌位之上写着两个字:慕华。
慕华,慕园,繁星在心里头念叨起这两个名字,他联想到蒋姑姑所待的慕园,心里头已然明了,再看看蒋姑姑的妇人装束,这个叫作“慕华”的,应该就是她的丈夫,还是过世的丈夫。
“慕尘世之华、怨世间之人、行恶人之事,终不得善终。”
这片寂静的小山里,响起了一个女子略带沧桑沙哑的声音,春风很快便将她的话语吹得干干净净的,就好像是将死去之人的记忆,吹得干干净净的。
“繁星,你是我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下的,我于你有恩,更是你的长辈,作为长辈,我便想要告诫你一句话,”
“什么话?蒋姑姑请说。”
“行恶事者,终不得善果,然行善者,亦不会善终,人活于世,不求事事周全,但求无愧于心,不负仁义。”
繁星并不明白,蒋姑姑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她似乎经历过很多事情,这一番话,像是她对他的告诫,又像是她对已死之人发出的悲叹。
祭奠结束之后,繁星便紧随着蒋姑姑下了山,两个人来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草地,草地之上生长出许多不知名的小野花,最漂亮的,当属淡黄色的那些小野花,它们密密麻麻地站在草丛里,微风一吹,像点点星光倾洒在地面,身穿绿叶在飞舞。
蒋姑姑弯下腰,摘了一朵淡黄色的小花,她将它平放在掌心,然后,仔细地打量这么一朵小花儿,念念有词,“故人已去,繁花依旧,真是可惜。”
后来,繁星终于知道,蒋姑姑为何总是会触景生情而后触目伤怀了,因为,那一日,是那个叫做“慕华”的男子的忌日,而且,蒋姑姑并不是他的妻子,她所做的妇人装扮,不过是自己在欺骗自己。
很多年后,当繁星从一对神仙眷侣的口中听说了慕华公子之事后,他才意识到,那个时候的蒋姑姑,是如此的让人心疼。
慕园其实就是墓园,那是一座埋葬青春岁月还有知心爱人的坟墓。
十六岁的少年,终于可以报恩了,这一日,蒋姑姑突然对他说:“汴京城中,有一处庭院唤作清和园,清和园左侧有一厢房,厢房床榻之下有一檀木做的匣子,只要你将那个檀木匣子取过来,你便还了那一份恩情。”
“好,”繁星点了点头,不就是取一个黑匣子而已,有什么难的。
繁星并不会武艺,他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少年,而且,还不擅长说话,性格有些软弱,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性子,是做不出什么大事的,他也没有想到要去做什么大事,若不是欠了蒋姑姑的一个恩情未还,繁星根本就不会下山,更不会,答应蒋姑姑,潜入清和园取走黑匣子。
既然不能文,又不能武,那么,繁星便选择去做一个清和园新来的仆人了,说来也奇怪,清和园的管事,在众多年轻力壮的仆人中间,只是轻轻地瞥了他一眼,便说,繁星可以留在清和园做事了。
不单单是清和园的管事,把繁星的相貌误以为是前前任主子,更有一些上了年纪的仆人,一见到他,便露出惊愕的表情。
残阳已退,天色渐暗,青峰顶上都是荒凉的石块,谨实跑去寻找木柴了,素语、傅岩也避嫌的隔得挺远的。
这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的交谈,素语一脸的忧郁,她应该和谨实一块去找木柴的,这样子就不会和傅岩有那么尴尬的氛围,她好苦恼啊,衣襟也被她揉得不成样子。
这边的女子一脸的忧郁,那边的男子则非常的淡定,他靠在石壁上,悠闲的把弄腰间的青纹玉佩,时不时又轻笑着看一下紧张的素语黑夜渐渐来临了……素语忽然觉得青峰安静得让人害怕,一个声音打破着这般安静的黑夜,这个声音也让素语松了一口气。
“我回来了,木柴在此,点火咯!”谨实叫嚷着从另一处跑过来,然后麻利地生火,他对找柴生火这事十分娴熟,素语最先靠近熊熊燃起的火焰,紧接着傅岩也靠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