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珏面无表情的看着皇帝,眼睛像是幽暗的深潭,眼底深处尽是凛冽杀机:“皇上这是准备留本王的王妃和祖父在上京城当人质,如此阴险的小人行径,可不是为君者该做的事情。”
皇帝的嘴唇微微勾起,他今年才二十二岁,面孔上还留有着少年人的轻狂盛气,但他已经经历了血雨腥风的五王之乱,更在这个尸骸堆积出来的位置上坐了一年。
他早就不是当年的翩翩少年,而是城府渐深的帝王。
皇帝丝毫不为所动,语气听起来极为和蔼:“荣王此言差矣,朕是为了荣王妃和荣老王爷着想,荣王妃怀孕近九个月,上京城至东境路途遥遥,荣王若是想王妃好,就不应该让她舟车劳累,荣老王爷这个年纪,随便一个小病都可能会坏了身子,东境哪里都比不上京城,老王爷在上京城有个小病小痛,传个御医就能诊治,边境之地哪能做到这般?”
苏珏笑意淡淡,仿佛看着一具提线木偶在表演着拙劣的戏码,慵懒道:“皇上的意思是,东境的妇人都不能怀胎生子,东境的老者在那里都活不下去,若真是如此,那可是为君者的错事,皇上不需要好好处理吗?”
皇帝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仿佛裂开了一道缺口,但他忍了下来,还是笑的如春风般和煦,“荣王妃出身尊贵,从小娇生惯养,怕是受不了边境贫苦,荣老王爷是名门之后,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又怎么能是普通老者可以比的?”
苏珏神情如往常般清淡,“都是人,怎么不能比?”
皇帝道,“出身不同,自然不能比。”
苏珏笑了笑,美轮美奂的宫殿中,檀香的白烟袅袅四散,将他玉一般的容颜遮的氤氲,雾蒙蒙的,“既然如此,那这个东境军的统帅,还是让其他有能者居之,我大周朝地大物博,人才辈出,青年才俊有的是,臣既然是文臣,还是应该做好文臣该做的事情,处理好大周朝的朝政。”
说完,苏珏转身就走,都告退都懒得说。
皇帝看着眼前如此桀骜的苏珏,神情仿佛裂开了一样,笑容渐渐皲裂开来,最后只剩下深极的愤然和怒意。
他抄起紫檀桌上的紫铜雕花镂空香炉,朝苏珏砸了过去。
“苏珏!!你太放肆了!!”
紫铜香炉砸到地上,里面的檀香洒了出来,香气浓厚,近乎窒息气闷。
皇帝怒火中烧道:“苏珏,你不要以为你帮朕夺得了这个皇位,朕就不敢杀你。”
苏珏停了下来,侧身看着皇帝,半张脸被阴影遮盖,“皇上威胁我也没有用,你就是不敢杀我,不对,你不能杀我,也杀不了我。”
他背着双手,清瘦修长的身影挺拔的像是孤山绝巅上的一棵雪松,清高孤傲,“我从来没有想过帮皇上夺了这个皇位,就需要皇上报答我什么,我们是交易,你帮我母亲入了王陵,和父王同葬,这笔交易就已经完成了。”
皇帝不自觉蹙了蹙眉。
苏珏眼神无温,声音也是,在这样炎闷的盛夏,凉的彻骨,“是皇上你心思重,疑心重,想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你知道我和沈云歌的事情,便下旨封她为后,想要震慑我。你不能收走我手中的权势,只能和她算计我,让我娶沈清词,以此为警告,但不想被裴王爷搅合了,你又让我同时娶裴有幸和沈清词,当时大概是打着让我和裴王府关系破裂的念头,却没想到我和裴有幸走到了一起。”
“皇上,你这样对臣,已经够忘恩负义了,如今还想着要我替你去东境苦寒之地镇守疆域,留我的妻子在上京城为人质。”
苏珏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皎皎如月的贵公子模样,声音淡淡的冷,显得格外平静阴森,“这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皇上,我是文臣,皇上也不好下旨命令我去,只能我自己请旨,可惜啊,这样的旨意,我苏珏不会去请,皇上还是留给其他想要建功立业的人。”
他转身出了华阳殿,走了很久之后回头,日光下金碧辉煌的宫殿,琉璃玉瓦被流金般的阳光染出一片澄澈溢彩的金光浮沉。
其实,如果没有裴有幸,他会去。
即使清楚皇帝的用意,清楚皇帝只是想利用他,将他当成工具,也还是会去。
他从懂事开始,就想要去东境。
回到荣王府。
苏珏进房间的时候,裴有幸躺在美人榻上,挺着个大肚子,手里拿着一卷书,昏昏欲睡,小桃坐在小板凳上给她扇风,也在不停的打瞌睡。
小桃迷迷糊糊中看到苏珏,愣了一下,正准备喊人,苏珏竖起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