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云开大典以来,君临第一次在对敌之时感到心头咯噔一跳。
不管是面对穆天鸣还是秦小落,少年虽然知晓对方实力其实远超自己,却从未感受到过对方身上一种疯狂的情绪。
因为疯狂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往往意味的不只是对周遭一切的伤害,随之而来的更可能是对自身的惩罚。
萧无剑曾经疯狂刺自己一剑,便是苏洵都为此始料不及。
他也曾疯狂的找穆天鸣试剑,物我两忘,最终惨胜穆天鸣。
君临在这之前也曾疯狂过,他用烈火灼烧经脉的痛楚来刺激体内力量爆发,是以才能击破金钟于一瞬,靠近了慧空夺去那信仰之力。
若非祖师显圣,磅礴力量回溯于少年的身体,任他肉身如何强横,此时恐怕都难堪重负。
这便是他和萧无剑面对强于自己的对手时的选择,论道台上狭路相逢,不顾一切者方能过关斩将。
可当这种疯狂出现在了敌人身上,尤其是出现在一个满口我佛慈悲的禅子身上时,君临不得不为之心惊。
金色钵盂内的酒不知有多少,慧空一饮再饮,脸上桀骜邪魅的神情越来越浓。
饮酒并非狂事,可慧空是个僧人,自幼所习的就是佛门五戒十善。他若饮酒便是破了佛门酒戒。
禅子脸上邪魅猖狂,论道台上杀意涌现,是为破杀戒妄语戒。若说佛门中人视贪嗔痴为三毒,那么此刻的慧空便是引剧毒缠身。
这如何不让人觉得疯狂?
“你破戒饮这酒,难道就不觉得恶心?”君临紧锁银面之下的眉头,开口问道。
那金色钵盂中的酒被慧空道出来历,少年至此都难以接受。
那是二十年前被另外一个人呕出出来的酒,哪怕清虚亲至,用玄清之气分离万千遍,恐怕也没有人敢喝上一滴。
可慧空一度狂饮,直至脸上醉意显现。却尽是满足之色。
他打了个酒嗝,眼神迷离的道:
“这个故事,你想听?”
君临闻言沉默,慧空已经开始了诉说。少年并不想听,却不得不听。
因为那是金色钵盂中的酒满是阴寒怨气,让他极为不安。若此时趁慧空饮酒攻上去,恐怕要让这怨气缠身不得摆脱。
慧空不再称君临为施主,他声音清冷地道:
“你师兄名为定海,我师叔名为觉性。定海此人,我不甚了解,现在也不是他对手。只知道他一生之中最为人称道的事情,就是在二十年前的今日,击败了我的师叔。”
“而我师叔,你也不曾了解。他本是我禅门数百年来最杰出的一位禅子。生时冬日,莲花却一夜盛开百里。他参佛数十年,造福了无数生灵。”
“而我慧空,本是佛门一俗家弟子,幼年父母双亡,自己还是个断腿断臂的无用之人。”
慧空回忆道,酒意之中带着对某个人的怀念。
“师叔怜悯我身世,见我轻生寻死,不惜耗费十载功力为我疏通经脉,让我有幸踏入修行之门。”
“那时他正准备上玄离山赴云开大典,许诺从神山归来之时,带我皈依我佛。于是我等了足足三个月,最终他如约而来,却状若疯癫。”
慧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冰寒,金色钵盂中的酒越来越少,渐渐只余一道酒线落在他口中。
“他在玄离山上被挫败,被迫饮下了一个叫定海的修士无量之酒。他一生完美,从未破戒。心怀向往的赶往神山,却遭如此刻意羞辱。”
“一切,只因为他上山之前为我耗费了十年功力。”
慧空愤恨说道,君临闻之无言。关于二十年前定海大放异彩之事他听过许多次,只是那故事中的那位禅子只是一个配角,一个失败的符号。
不料凡事皆有因果,在山外还有一个年轻的僧人牢牢记着这件事情。牢记到从俗家弟子变成了佛门新任禅子。
并不是慧空破了贪嗔痴戒,而是他一直都以世间情仇为动力。于二十年后来到了他师叔战败的神山。
“师叔不肯收我为徒,带我去伽蓝寺削发之后第二日便圆寂。当时他身边的地方就尽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些酒,所以我把他收了起来。”
“你说我破戒?”
“何谓破戒?饮酒算什么?贪嗔痴又算什么?佛祖云人人皆可成佛,而我一直信的那尊佛叫做觉性,伽蓝寺前任禅子觉性!”
慧空扔下空空如也的金色钵盂,伸手撕掉了身上袈裟。
如此动作,论道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