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数月未见,初宁觉着楚太妃一下子老了许多。细长精致的眼角后又多了几道皱纹,苍白销铄的脸庞上挂着柔和虚弱的笑容,仿若风雪再大些,便能吹走她了。
初宁立即上前扶着她,“是初宁失礼了,该早去向太妃问安的。”
楚太妃携着初宁的手在软塌上坐下,笑道:“昨个儿,就想来看看你,但想着你们一家团聚,我也不便打扰,就今日雪停才来了。好了,我们也不再客气这些,我来是想问你,那个舞姬是不是在你这里?”
初宁心知是瞒不过她的,便道:“是。是初宁擅自作主,太妃气恼便怪我罢。”
楚太妃唇角微扬,“祖太后都容了她,我也碍不得什么了。”她紧握着初宁的手,“祖太后说你自个儿主意大,是谁也做不了主的,所以我今日来亲自问一问你。”
初宁隐约猜到,但还是问道:“太妃想问我什么?”
楚太妃道:“成蛟的公子妇我一直就是属意你的。自小,你与成蛟便亲厚无间,相处得惯。如今你也喜欢那舞姬,也正解了我心中的忧虑。初宁,如果你愿意,待国丧毕,我便向你父亲提亲。你不知道,你去楚国这段时间,我可是听说又不少人前来向你父亲求亲,把我给担心的。”
初宁吓了一跳,她瞠目道:“太妃所闻可真?为何我没听父亲提起过?”
楚太妃含笑,“大约是他也没定下主意,便也略了告诉你。”她关切地看着初宁,“我的提议如何?”
初宁这才回过神来,“太妃今日所来,成蛟知道吗?”
楚太妃的笑容一时僵住,初宁便明了地笑道:“太妃也许误会了,其实我与成蛟只是情同兄妹,并无过甚情意……”
两人正说着,外头来了个寺人着急道:“禀太妃、楚王孙,长安君在灵前晕倒了。”
听见这个消息的寻夏再也藏不住了,她从帷帐后跑出,赧然行礼,楚太妃忧心如焚,也不看她,只冷冷哼了一声,便匆匆赶往灵堂。
成蛟已被送往灵堂后殿安置,他躺在床上眉头紧锁,楚太妃见状更加担忧,见寻夏跟在初宁身后,便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个狐媚子害了我儿,还不赶紧滚出去!”
初宁赶紧安抚楚太妃,让紫莲也先带着寻夏到外室等候。过了一刻,医官匆匆赶到,为成蛟看诊。他把过脉后,又行礼道:“君上乃是旧伤未愈,加之劳累过度,睡眠不足,才支撑不住。往后要注意多休息,否则这手臂恐会留下顽疾。”
刺客之事已经尘埃落定,成蛟的伤无疑是楚太妃和初宁不敢言说的心病。楚太妃也是同成蛟一样的心思,加之她也本就是温柔性子,不愿与人争执,也就默默咽下了这委屈,只盼着成蛟能平平安安。
楚太妃几近怔忪后才抹掉眼泪道:“有劳医师为蛟儿医治,我定会看好他的。”
医师应诺退到外室为成蛟梳理药方,楚太妃又忍不住垂泪,初宁安慰道:“成蛟本是身体强健,只是近来心伤才会如此,好好休养定能康复的。太妃也不必太过焦心,否则成蛟好起来,您又焦出事情了就不好了。”
成蛟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初宁便招来寻夏在旁照顾,楚太妃见寻夏在成蛟身边伺候得仔细,对她的态度也稍稍好了些。
三日后,成蛟终于醒了,他看着床前担心自己的众人,只是开心地笑了,“我做了好长一个梦。”
楚太妃宠溺地摸摸他的脸颊,含泪笑道:“傻孩子。”
自此,成蛟便被楚太妃牢牢拘在羽阳宫养病,一步也出不去,好在楚太妃允许寻夏侍奉在侧,因此成蛟也才听话些。
雪又断断续续地下了三日才肯好生休息,兰池宫的梅花是冰雪寒天里最美的点缀,于是初宁便折了几枝灿烂的梅花去看望成蛟,她为数不多的红着脸对成蛟讲述她与嬴政的决定。
成蛟对此并不意外,“我就说王兄何其幸也。”他淡淡一笑,问道:“初宁,你喜欢王兄什么?”
初宁心中蓦然滚热,她沉吟片刻道:“小时候,我只是觉得他不同于这宫里的任何人,后来,这种不同不知何时就住进我心里。”
后来,她明白,他的不同是与自己一样,都是用一张倔强孤傲的面具用来掩饰自卑,而终有一天,他们会亲自撕下这张面具。
成蛟的笑意依旧和煦,“你安定,我也可放心逍遥。”
这一年的冬日格外严寒,但也就这么寂静过去了。
辰月伊始,春风脉脉芽蘖初生,嬴政在杜原之东厚葬了夏姬,依着夏姬向东可以看到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