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自己仍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宦官。
或者,从来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宦官。
嫪毐满腹愤恨,正欲辩驳,紧闭的宫门忽然缓缓打开,响起沉闷宏远的声音。
须臾,初宁娇俏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她带着恬淡的笑意,恭谨行礼后道:“祖太后请大家进殿叙话。”
两人心里本都堵着气,可多日未见后忽然见上面,心中那怨气竟莫名就消了大半。嬴政原本难看的脸色不由自主松弛了几分。
初宁走到赵姬身边,伸手欲扶起她。
赵姬问道:“我的孙儿在哪里?”
初宁道:“公子在华阳宫里好生养着,只要太后身体康健了,自然能见着。”说着,她抬头望了一眼嬴政,“这外头天寒地冻,太后要是再把身子冻坏了,那可如何是好?”
嬴政自是不想都僵住这里的,于是他帮着初宁扶起赵姬:“母后应当以身体为重,您的孙儿哪有见不着的道理呢?母后不必太过焦急。”
如此,赵姬在嬴政和初宁的搀扶下,缓步走入华阳宫。
殿内生着暖如阳春的炭火,华阳一如既往的从容,她只需端坐于殿中,身上那不怒自威的气势便已使得众人感觉坠落于冰湖里的压迫。
众人正欲行礼,华阳道:“免了罢!否则有人又有得戏做了!都坐下吧。”
赵姬含泪道:“儿臣无意叨扰母后,只是思念骨肉情切,还望母后体谅,让儿臣见一见我的孙儿!”
华阳脸上浮起极其冷漠的笑容:“你久病未愈,要是让你过了病气给扶苏可怎么办?余也是为大局作想,大王你说呢?”
初宁本也不想这样的局面,她实不想嬴政面对这样两难的选择,她也害怕听见嬴政做出那样的选择。
任何裂缝只要开始形成了,就没有被湮没的,只会越来越大,然后沉淀裂变。此刻是嬴政人生里关键性的一刻,但他并没有思索很久,不过片刻的沉默,只听他缓缓道:“王祖母所言极是。母后一直劳于朝政以致耽误康健,王祖母是体谅母后,才不让母后再为后宫事务担忧。”
赵姬有些不敢相信,但她也很快反应过来,果然如嫪毐所言,自己儿子的心已经全然被初宁给拐走了。不过赵姬也不是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她道:“是儿臣太过心急了,也确实不想让母后再为繁重的宫务所累。如今,大王也长大了,也该立王后管理后宫,让母后安享洪福。”她的目光从初宁脸上一闪而过:“云容已为大王生下长子,且她一向温和有礼,端庄大方。我以为应该立她为王后,替母后执掌内事。
初宁暗暗一惊,从前赵姬分明是想大王娶自己的。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对于赵姬来说,无论是云容,还是自己,都不过只是一个同楚国联姻的对象,本质上没有分别。
华阳的笑意微微一滞,她一眼识破赵姬的计策。赵姬无非是觉得云容软弱可欺,才让她做王后。云容是不适合做王后,但华阳也有自信,她能将云容调教出来,且自己身边的人将来也能辅佐云容。
何况扶苏还在自己手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华阳颔首道:“你这个提议甚好,云容是个好孩子,大王若是愿意,余自然是同意的。”
竟然有寒风猛然灌进,初宁觉得从头到脚都被冰冷包围,她垂下眼眸,避开嬴政的目光,不想去琢磨此刻嬴政看着自己的是何种眼神。
其实是和刚才差不多短暂静默,但初宁却感觉漫长得像过了一年四季,花儿无声地开了,又悄悄地谢了。
直到听见嬴政的声音:“寡人还未想好。”初宁才缓过劲来,也是在这时,她才清醒过来,原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自己都是想站在嬴政身边的,即使已经回不去曾经那样的过往。
嬴政道:“且寡人还未加冠,用不着考虑这些事情。”
华阳会意,摇首道:“大王已经成年,加冠是近在眼前的事,结婚立后更是大事,必得早些打算。”
嬴政笑道:“但凭王祖母安排。”
赵姬听嬴政这样说,差点晕过去,幸好嫪毐稳稳扶住她。她隔着朦胧泪眼瞧着自己儿子的背影,忽然感觉只是一个陌生人站在自己眼前。但她也不算是一败涂地,来日方长,赵姬在心里暗暗计较,华阳总归是要走在自己前头的,只要王后不是嬴政的心上人,那就都还好对付。
早朝的时辰不好耽搁,众人省了寒暄,各自归位。赵姬本想交代嬴政几句,无奈初宁一直把她送上了车架,她不好言明,只得说:“云容哪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