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和两个小儿在逗乐,你知道那两个小儿是谁吗?”他颓丧地笑笑,透着无尽的自嘲与凄凉:“那两个小儿是太后和嫪毐生的虐种。”
初宁立时震惊到了极致,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惊骇慌张漫过她的喉咙,让她如同淹没在波涛之下,张着嘴却完全说不出话来。
嬴政松开初宁,他抬起神色阴郁的脸,泪眼凄惘地深吸一口气,握着初宁冰冷的手愤恨道:“嫪毐假受腐刑,剪眉除须以宦官身份入侍太后奸通生子!甚至还在外妄称我的假父攘权夺利!我誓要将他们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森森凉意猛然袭上初宁的脊背,她低声道:“可太后始终是你母亲,她…说不定只是一时糊涂,且…”
“她算什么母亲!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父王,背叛我!她算什么母亲?”嬴政是恨极了,他使劲握着初宁的手,但这点伤痛于此刻也比不过初宁心中的震动。
“我的仲父、弟弟、甚至是我的母亲都背叛了我!”嬴政的瞳孔蓦然收紧,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他紧紧抓住初宁的肩膀,“我只有你了!宁儿,你会永远在我身边,永远不会背叛我的是不是?就像我们幼时那样?”嬴政一直觉得自己是无坚不摧的,无奈那些他一直相信和终于卸下防备敞开心扉的人都给他致命一击。
这样失态的嬴政,就算是初宁,也是从未见过的。若不是悲苦无望到了极点,一向冷傲稳重的他绝不会如此。心里猛然袭过一阵揪心的疼痛,初宁将此刻如同婴孩般脆弱的嬴政抱在怀中,轻轻安抚着他的头发,哽咽着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永远都不会背叛你的。”
嬴政软弱地靠在初宁怀里,“小时候在赵国,我和母亲相依为命,好不容易回到了秦国,回到了父亲身边,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宁儿,我真的很害怕,连母亲都离我而去了,我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了。”他本以为自己早已无坚不摧,没料想,末了竟是最亲近的人给了他致命一击,在瞬间心无所依。
初宁紧紧拥着嬴政,竭力稳住气息,一诺无辞道:“我会永远陪着政哥哥的。”眼泪跟着话尾不可抑制地涌出来,他是九五之尊的君王,可以为众生承担起无尽的责任与重量,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渴望母爱的儿子。
初宁的声音攫住了嬴政的意识,将坠入深渊的他唤醒,哪怕权利争夺互相倾轧亲情全无,还好,身边还有你相伴同行。
嬴政躲在初宁怀里,迷失的心里终于有了安稳和悦。他卸下心中重重的盔甲,亦拥紧了她,终于哭出声,放肆地宣泄将心中的苦痛挣扎。
从此,他再不会害怕伤心。因为有了依靠。
春雨潇潇烟云朦胧中,芳野里艳红渐稀,好在天无久日雨,阳光终将重新照耀大地,温暖万物。十日后,在吕不韦和昌平君的主持下,秦国派兵伐魏,意图攻取衍氏之地。如此,初宁与魏王的婚约彻底破裂。大军出征之日,初宁回了家。仿佛是一种默契,昌平君并没有追问初宁这些日子去了哪里,只是道:“自己做的选择,将来便不要后悔。”语罢,拂袖而去。
母亲英嬴道:“你父亲只是不高兴你帮助大王一起算计了他。”
说不诧异是假的,但现在心中更多的异样的镇定,其实在双清院里等待那段时间,初宁不是没有仔细思量过这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当嬴政向她开了口,她就愿意顺从低头,任他摆布。
初宁轻声道:“算计?”
英嬴沉静道:“你离家出走不是和大王商量好了的吗?其实也用不着做得这样难看,如果当时大王在你父亲面前坚持求娶你,你父亲也是不好拒绝的。大王如此,不过是想让你父亲与魏王交恶。”
初宁一时无言以对,她不想追问,不想解释。因为她已经确定自己的内心,不管嬴政在做什么打算,自己都只想和他在一起。
英嬴误以为是自己多话了,便宽慰道:“虽然现在你父亲因此而迁怒于你,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等日后你成为大秦的王后,你父亲成为楚王,就会都好起来的。”
初宁沉吟片刻,问道:“父亲既然不愿与魏王交恶,为什么他还要支持吕不韦攻打魏国?”
英嬴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父亲也只好顺势而为了。”
放眼天下,秦国已然如日中天。初宁点点头,父亲早就该应势而谋,实不该先前白糊涂一番。
此刻的秦国,外忙着战事,内里也在按部就班地筹备嬴政的冠礼。数万士饱马腾的大秦战士为了送给他们的王一份加冠礼,以星旗电戟之势一举攻下魏国衍氏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