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嬴政在章台殿单独召见李斯。
嬴政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竹简上端庄秀逸的文字,“寡人知道,你和韩非是同窗好友,对他你应没有偏见,你怎么看他所谏的存韩?
李斯答道:“然,臣以为韩非所谏之存韩表面上为了秦国,实际上于我大秦毫无利处。”
嬴政抬头:“这这么说?”
李斯道:“若大王采纳韩非的谏言,选择灭赵存韩,不止韩国得以喘息,韩非也能得到韩王重用,这对我大秦来说应是没有获得任何好处。韩国地处我大秦东出的必经之路上,也是诸国大军攻秦的咽喉要道,若诸侯又联合攻秦,韩国没有不出兵参与的理由,定会倒戈相向。反之,大王要一统天下,掌控韩国疆土,实乃重中之重。不先灭韩,韩国始终是秦国的心腹大患。当然韩非所言并非一无是处,臣昨日也认真反思,根据韩非的观点延伸出两条策略,或可执行。”
“说说看。”
李斯娓娓道来:“一是稳固韩国,眼下可趁韩非仍在秦国,可以先假意与韩国修好,让他们以为背靠秦国可以高枕无忧,放弃与别国联合,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胜算更大也更容易。;二是牵制齐国,可在东郡屯兵齐国边境,分散齐国注意力,以此威慑别国,如此赵国也不敢轻举妄动。韩非所言赵国联合各诸侯国一同对付秦国便可攻破。”
嬴政最终采纳李斯的建议,姚贾等大臣便趁势向嬴政谏言处死韩非。
姚贾道:“韩非虽然不忠于我大秦,但却为绝世之才,如果让他回到韩国无异于放虎归山。他可以他在秦国的见闻说动韩王变法,若韩国变法成功,那就是我们自己树立的强大敌人,将来必是大王一统天下的障碍。”
嬴政虽然爱惜韩非的才华,但也深知若不能为己所用,留着始终是后患。
韩非最终还是被逮捕下狱。
昏暗的牢房里,韩非依然端坐在低矮的木桌旁,李斯见到他这样落魄的韩非,心中也十分不忍。自己当年师从荀子时,也曾得到过韩非的帮助,彼时两人一起进学,谈天论道。
“公子!”李斯紧握牢房栅栏,悲痛道:“斯对不住你!”
“斯兄莫自怨!我早知若提存韩,秦王必不会容我。”韩非起身走到李斯面前,坦然笑道:“确如他们所言,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
面对韩非的坦诚,李斯更觉愧疚不已,他如此高洁之人岂会和自己争高低?李斯含泪劝说道:“如公子现在向大王求饶,日后忠心辅佐秦国,定能求得大王宽恕!”
韩非大笑道:“我怎能向敌国求饶啊?”
“公子自己曾说过:‘利莫长乎简,福莫久于安。’先保住命才能以图将来啊!如今天下大势已然明朗,唯有秦王改革变法励精图治,除去他,还有谁有一统天下的能力?公子何不跟随明主?”
“斯兄何其幸运,有志者心随天下又遇明主。”韩非闭眼垂泪,“只是非乃韩国公子,岂能叛国?唯愿忠贞向死也绝不苟且求饶!”
“公子!”
“斯兄不必劝我,存韩之计不成,我只愿同韩国共存亡。”
嬴政闻得韩非狱中绝言,遗憾叹息道:“既然韩非决心赴死,便赐毒酒,圆他忠心报国的决心。”
韩美人得知韩非死讯,悲伤不已。国难当头,他深入敌国,以一人之力对抗强国君臣!哪怕是死,也要坚守道义,爱国之心日月可见、令人敬佩。
只是为何这样的人总是命运不公,让他客死异乡?韩非死后,韩国又该如何在强秦的阴影下生存?想到这些,韩美人连日来哀痛欲绝终致流产,后宫众人无不恻隐心痛。
初宁和齐夫人到墨林殿看望韩美人,她脸色苍白,脸颊消瘦,比初入秦国时更加弱不禁风。
初宁叹道:“你这是何故?伤了自己的身体,孩子也没有保住。”
韩美人流泪苦笑道:“韩非谏言存韩,便被大王赐死,那韩国将来又会如何?让臣妾如何不伤心!”
“你可还记得自己为何来秦国?”
韩美人哀哀垂泪,黯然道:“是为让韩国和秦国交好联合。”
齐夫人见状也是默默流泪,她知道嬴政也是这般看待自己,又眼见着韩非从盛宠到因一句话被刺死,君王之心深不可测,变幻无常。她暗暗长叹,宠臣尚且如此,宠妃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初宁道:“既然你还记得,现在就不该如此怨天尤人。你已经身为秦国王妃,后宫嫔妃的首要职责便是服侍好大王,免得惹大王不快而牵连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