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舒止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说到后来,近乎染上几分凄楚,满是哀切的无可奈何。
慕莞齐的心忽然就被狠狠击了一下。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两人并肩作战多日,怎会没有半分情分。
可是慕莞齐很清楚,这种情分,绝非相见倾心的男女之情。
她语气真挚的劝说道:“王爷,我当日拼死为你寻得解毒之法,只是因为我有言于你,所以不愿失信。你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更莫要把感激之情,错以为是爱慕之情。”
感受到慕莞齐话里的认真与执拗,凌舒止苦笑一声:“我从未错认过,只是你不信罢了。”
“我确实不信。”
慕莞齐目光平静,不见一丝波澜。她缓缓的,一字一句的说道:“王爷,既你真心实意,那么有些话我索性不吐不快。”
在凌舒止怔愣的目光之下,她自嘲一笑,说道:“纵使我再怎么不惧世人眼光,可我终究是一个和离过的女子,活在这世间一日,便有许多不得不担负的责任,我家族门风,我族中姊妹,他们皆受我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我二嫁再次选错人,和离或是被休弃,那么让我慕家颜面何存?我慕氏族妹们往后又如何嫁得好郎婿?王爷,您贵为皇子,自是想爱谁就爱谁,想娶谁就娶谁。可我没有你这般底气,我也没有犯错的成本,余生漫漫,举步维艰,都得靠着我自己一个人一步一步走下去,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你说你想娶我,我信你或许此刻真心,可一时的新鲜感又能有什么用呢?哪一天你不爱了,厌倦了,把我弃去一边,到时候我又该如何?一个陆渝给我的教训还不够么?我是要有多蠢,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任凭自己被冲刷的粉身碎骨?”
慕莞齐说得太急,语气微微显得有些急促,她在原地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待气息稳定下来后,复又再次开口:
“所以王爷,恕我实难从命。”
慕莞齐说完这番话后,虽心有底气,却难免惴惴不安。
与凌舒止相处的太久,她险些快忘了从前市井耳闻之中,那位清风明月,风华无双的宜王殿下是何等高洁。而面对这样谪仙般的人物,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拒,她几乎可以想见凌舒止此时的恼怒。
她已然准备好了可能即将会面对的,质疑,不理解,甚至是恼羞成怒。
她微微别过了头,自然没有注意到凌舒止望着她的目光,从疑惑,到无措,到深以为然,及至到最后,眸中只剩了心疼与自责。
“是我不好。”他一开口,嗓音竟有些嘶哑。
“什么?”慕莞齐一愣。
凌舒止颇有些自责的低下了头:“原是我的疏忽,才让你有这许多的不安心。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处境,才一时失态,乱了分寸,此番都是我思虑不周,望你莫怪。”
凌舒止诚恳的道歉,反倒让慕莞齐一时疑惑起来,她说道:“你不必如此,你本来也并无什么过错....”
“我有错。”
凌舒止坚定的打断了她:“我口口声声说想娶你,却从未让你真正感受到我的诚意,这才让你心生疑虑,心有防备。这都是我的不对。既是我心悦于你,那便该让你感受到,让你察觉到,让你能够笃定的相信这份诚心——否则何以言爱呢?挂在嘴皮子上说说么?”
慕莞齐怔怔的听着,神色从起先的疑惑渐至于不可置信的震惊和动容,她愣愣的望着凌舒止,只觉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凌舒止起身,按住她的肩,神色竟有股莫名的轻松:“我原本还疑虑,你究竟是为何不愿,若你今日亲口对我说你根本不喜欢我,只怕我会伤心死。”
饶是七年前自己初嫁时,慕莞齐也从未听过如此剖心之言。
她不由得脸红了红,身子也局促起来,嗫嚅了半天:“王爷....我....”
凌舒止轻轻一笑,语气温和:“既然并非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接下来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且看我的诚意便是。”
天外的暖阳穿过树叶间的空隙,洋洋洒洒照在人的脸上身上,清朗春日弥漫着紫檀的香味,放眼天光,空明澄澈。
慕莞齐与凌舒止静静的对望着,天光暗沉,日月失色,眼中只有你我。良久,气氛渐渐平静下来,慕莞齐听见自己轻轻“嗯”了一声。
凌舒止压抑多日的心情,随着那一个小小的音节,彻底拨开所有阴霾,他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眼中是难掩的喜悦。
慕莞齐忽的想到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