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见到叶南知时,他眼底的青痕比之前重了许多,想必是昨夜未曾休息好的缘故。他只是不善言辞,叶南知如此尽心尽力,其实是有弥补顾明悟的心思。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两人之间的交流语气也轻快了许多。叶南知眉目轻佻,尽力地掩盖着自己的倦意,他倚靠在马车旁,等待桑晚前去。
“他醒了。”叶南知喉结微微滚动。桑晚点点头,他伸手接过桑晚提着的礼品。
”你俩何时如此见外了,还带着礼物前去。“他轻笑。桑晚斜睨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车外的马飞奔着,阳光尽情的洒落下来,好似能让人忘却所有事情,悠闲散乱的懒惰感尽情在人们心中生了芽。
二人到达门前,桑晚眸中闪过层层回忆,柔情的,血腥的,混交在一起,在她脑中形成一种混乱。
好在他平安无事。
叶南知还要处理那些民工的事情,站在门口与她道别,将礼物重新交回到她手上。桑晚见他也不愿提起要做之事,便也不再追问,只是笑笑,往里走着。
墨七倚靠在门口,已经等在门口多时,他虽然面带倦意,却比昨晚好了许多。墨七还是依旧一丝不苟地带着桑晚走上台阶,推开面前的门,小鹿乱撞的感觉瞬间落到她心尖。
桑晚向小兔子一样望了望周围,浅浅的探出头。本以为顾明悟会向她露出似曾相识的微笑,但映入她眼帘的竟是那苍白的嘴唇和额头未曾擦拭的轻汗,布满全身的白色包扎带被宽大的衣袍掩饰着。桑晚眼眶有些湿润,本欲向下的嘴角被她硬生生的向上提着,她抵着喉结,掩饰着哽咽的神态来到他身旁。
“本想着过几天再让你来的,叶南知说你今日必须见到我,怎么?有话跟我说?”顾明悟硬撑着坐了起来,眸子深沉伶俐。
顾明悟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只刺猬,他最不愿大家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尤其是她。说是要面子也好,装着没事也罢。他就是讨厌别人拿着可怜的眼神望向他。
这是他心底最害怕和厌恶的东西,但他们早已合为一体,无法分开。
“南街巷子里面的梨花糕和京城做的好生相似,但我今日花了好几日寻到的。你要是喜欢吃,过几日咱们一起去买好不好?”桑晚从身后拿出一个用线紧紧缠绕着食品袋子,她轻松的解开那看似繁琐的绳结,将存有余温的糕点朝顾明悟伸去。
他听这话的眼神微亮,一个恬静的梨花糕落入他的掌心,少女冰凉的手无意间剐蹭着他的指腹。他将其放入口中,舌尖流转,着实香甜。
“这是西域那边的鸣锣锁,听他们说这个不用钥匙,唯用口令开锁,感觉你会喜欢这个。”桑晚又拿出了这个小物件,反反复复地给他演示着。
桑晚带了许多东西,有些是从库房里拿的,有的都是她的珍藏,她也不知心情出于低谷的他需要什么,她只是一直说话。
所以桑晚就这么滔滔不绝地说着。从城中所闻之事,到故事神话,她身后的箱子在顾明悟看来就像是百宝箱,能让她无时无刻拿出自己想要之物。不知不觉中,他床上被这些逐渐放满,连同他的身子也跟着被挤开了地方。
渐渐地,顾明悟身上的隐痛逐渐消失了,从聆听再到交谈最后到欢笑,这是他这几日第一次除了听到关心以外听到的其他的话语。
还真别说,顾明悟自己自嘲道,他还真吃这一套。
“你平日里话也这般多吗?”顾明悟直起腰,离桑晚近了一些。
“你不喜欢听吗?”桑晚当真以为自己触到他的逆鳞了,开始唯唯诺诺地将床上摆着的东西一件件的放了回去。
顾明悟制止了她手中的动作,眼前的少女好像误会了他的意思了。
“不,我喜欢。”
虽然已然和他认识这么久了,但桑晚还是会被如此直白的回答吓到。她低垂着眼眸,情绪晦暗不明,嘴角微微勾起,一侧的小梨涡直直落入少年的目光。
他从不是那追随信奉情爱之人。自幼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天赋的奖赏与惩罚早已他未来的殊途中一步步不知不觉中显现,倘若有一天他需要死亡,自己亦不会有半分犹豫。
可如今望见女孩那轻俏的身体连同动人明媚的脸颊蹲坐在他身旁,他怕是要在黄泉路上动摇几分了。
这些想法想得他耳边炽热,不自觉地假意咳嗽了几声。
“如果来日方长,唯愿见到她日日此目光。”这是他在那日孔明灯上留存的话语,他默念着,可能时隔今日,这话如同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