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泣的眼泪滴在那被红莲业火燃尽的灰烬上,一截枯藤长出了新枝,柔嫩的枝桠一点点的伸展。
苏玉徽看见那年褐色的枝桠、长出一片片绿色的叶,然后结成了粉色的花骨朵儿——那是山中常见的蔷薇花。
爬满野蔷薇的废墟,暗香浮动,眼前的一切恍若是一场曾在民间看过的皮影戏。
苏玉徽看见的是那一年春雨霏霏,爬满野蔷薇的寨子里,鬓边别着蔷薇花的红衣少女救回一位受了重伤的白衣公子去找寨子里的巫医。
那样焦急的眼神不掩缠绵的情义,那分明是看着情郎的眼神。
苏玉徽听见,自己从心底轻声的一叹。
一切姻缘皆是孽缘,苏玉徽忽然明白那样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是她,她亲自将杀机带回了寨子,造成这般的人间惨剧。
天际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苏玉徽看着那趴在废墟上抱着族人的残肢痛哭到绝望的少女,那样的绝望她也曾感受过。
活着的人并非幸运的,死去的人也并非是不幸的。当所有人都死去,活着的人将背负着他们的仇恨、未了的怨念,在这世间挣扎着。
仇恨不报,亡灵不安。
肖十七曾十分不解,她本该是无拘无束的性子,为何要卷入这汴梁城的风云暗诡中,平素最恨那些阴暗诡计,却又为何在暗处搅弄风云?
他不知的是,在昭国城破的当日,她又经历了怎样的过往。
被至亲之人背叛,亲眼目睹师兄惨死,看着那些在最后一刻流尽最后一滴鲜血的将士们浴血杀敌,可是换来的却是被君主和自己忠守的国家出卖。
征战沙场的男儿从不畏惧流血和死亡,可是最终却被自己的信仰背叛,那样绝望的眼神,总在许多次午夜梦回中出现。
让她日夜不寐的并非是被安敏陷害从城楼上跳下的那一刻,而是那样绝望的眼神和嘶吼声。
所以利用人心挑拨离间的苏显,贪生怕死的昭王,贪恋富贵的安敏,是那样的罪不可恕。
她不亲自手刃仇人,又如何于这世间立足!
心中翻涌起无限的恨意,与此同时蔷薇花架下少女弹着琵琶男子吹箫的美好画面,忽然一切扭曲了起来,恍若是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
空气中充斥着压抑的气氛,眼前时而浮现出那被大火燃烧的山寨、官兵们肆无忌惮的杀着人和孩子女人们无助哭泣的画面,时而又浮现出昭国城破那日,三军对峙,浴血归来的将士们被友军截杀,紧闭的城楼和君主漠然的面容。
——苏玉徽知道,她是被那怨气影响了。
此时那低气压的来源眉眼阴鸷的看着榻上的少女,似乎下一刻那只捏碎了佛珠的手会掐断那脆弱的脖子。
万幸的是,在这一刻门外传出了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他阖了下眼,平息了怒气,冷着声音道:“进来。”
追痕进来的时候目不斜视,只当做没看见屏风后躺在他主子床上的女子,尽责道:“主子,属下无用,让那妖女给跑了。”
闻言,赵肃淡淡道:“意料之中。”
那冥教妖人藏在汴梁城中这么久,又有苏显的庇护,怎能那般容易抓到。
见主子没有问责自己的意思,追痕微微的松了口气,道:“属下一定让暗卫在汴梁城中戒严探查,势必找出那妖女的下落。”
赵肃漫不经心的捻着佛珠,道:“你查便就是。”
紧接着又吩咐道:“再派人去查一个人。”
见赵肃眉眼带着几分难以描绘的阴鸷之意,追痕不由得问道:“何人?”
“月宫,玉衡!”没有任何起伏的音调,带着透骨的凉意,赵肃捻着佛珠,看着躺在榻上的女子,眉宇之间带着琢磨不透的意味。
追痕应下便又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开,房间内就剩赵肃一人站着。
月宫,世上竟然有那般巧合之事吗?
“我啊,因为家里穷姐妹又多,刚生下来父亲没办法。便将我丢到了月宫门口。还好月宫里的人心善,将我捡回去抚养长大。虽然在月宫是个扫地丫鬟,对于我来说,月宫就像是我的家一样。”
直到最后他才知道她的身份,什么平民子弟,家贫被弃,不过是那个狡黠的少女的捉弄他博取同情的谎言罢了。
他只知她在月宫中长大,不知她在月宫中真实身份如何,但绝对不会如同她所说那般单纯只是个扫地丫鬟。
曾经的安羡玉,如今的苏玉徽,模样一